教育分期贷款纠纷屡曝不止，消费金融公司成“作恶推手”

消费日报中国金融科技专刊

消费金融市场发展势头正好，而场景化是其主要特点。近年来，随着教育培训市场的需求升温，消费金融公司开始将目光转向教育行业，教育分期贷应时而生。然而，不断爆出的教育培训市场乱象也让教育分期贷饱受质疑，“互联网+金融+教育”的组合逐渐演变成了一场“信贷套路”，给消费者带来损害的同时，也极大程度地挫伤了金融创新。

消费日报中国金融科技专刊在梳理信息时发现，近三年来，有关教育分期贷款纠纷事件屡见报端，并且屡曝不止，涉事企业从头部的明星教育培训机构“VIPKID们”到不知名中小型培训机构，牵涉的信贷服务提供者既有“百度有钱花们”一类的金融科技巨头平台，也有如招联金融一类的金融机构旗下企业。

为何问题反复被报道，却鲜有任何改变？对教育分期贷来说，如何让教育培训机构真正回归教育，如何让金融平台在强监管中优化服务，如何加强教育消费者的保护工作，都是值得认真考量的问题。

01教育分期贷成行业潜规则

教育培训领域因退费难、虚假宣传及教学质量等问题，机构与消费者纠纷不断，甚至出现机构卷款“跑路”的情况，成为消费投诉的“重灾区”。根据上海市消保委此前公布的数据显示，2018年上海地区的教育培训相关投诉同比增多41.2%，仅次于共享单车和旅行服务投诉量。

在21CN聚投诉、黑猫投诉、微博等公开平台上，教育相关投诉也占据了相当大的比例。“预付学费后跑路”“退费艰难”“诱导办理分期贷款”“招聘变培训”等的投诉数量正在快速上升。聚投诉公开的数据显示，2019年第一季度，该平台上受理的全国消费者对教育培训行业的有效投诉量为1714件，解决率却降至32.3%，平台解释称是受到行业投诉大户尚德机构投诉解决率下滑影响。

从纠纷的集中程度来看，教育分期贷款中退费难是行业主要的问题，涉事企业数量众多，VIPKID、华尔街英语、英孚教育、尚德机构等教育培训企业均列入其中。

本刊注意到，在教育培训中，主动向用户推销“教育分期”贷款的情况非常普遍，多家教育机构都有向用户推荐“教育分期”贷款的行为。北京青年报此前调查，华尔街英语、英孚教育在销售培训课程中，主动向经济能力较差的学员推销教育分期贷款。更有甚者，培训机构会通过其他方式变相诱导学员办理分期贷款。如在黑猫投诉平台上，有用户反映，在为孩子咨询线上课程时，被少儿英语培训机构VIPKID的“0元首付免费试课”活动诱导办理了分期贷款，但免费试课并未兑现，还要额外缴纳消费分期相关费用。

投诉日期显示为4月，截至发稿，在黑猫投诉平台上，该条投诉仍未妥善解决。

（黑猫投诉上VIPKID投诉信息）

除了发生在K12教育领域，在一些职业教育机构中也存在鼓励、诱导学员通过教育分期贷款的行为。IT培训机构达内科技是教育分期付款的始作俑者，早在2005年，达内科技就率先采用“先就业、后付款”的模式解决学员的支付难问题，这一模式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令竞争对手不敢跟进，该公司也因此享受了相当长时间的招生红利期。最新数据显示，在达内科技入学的学员中，有超过50%的学生使用了教育分期。并且，本刊注意到，达内科技几乎每年都会因以招聘名义变相招生、诱导、欺骗学员办理分期贷款等被投诉。

“招聘变培训”也称作“招转培”，是目前教育培训市场中常见的套路之一，有很多实际的案例发生，通过这种方式办理的分期贷款也被称为“求职贷”。

一位教育机构的销售人员表示，在教育行业，分期非常普遍。并且，相比于线下，在线教育更需要教育分期。

而一旦被“套路贷”，学员如果想要退费，就会变得非常困难。上海锦天城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何周律师对本刊表示，退费纠纷是目前教育培训市场反应比较集中的问题之一。教育金融相对于一般的分期支付培训费，有更大概率出现退费情形，主要原因在于培训费用较高、培训周期较长，接受培训者由于各种原因，不能完成整个学习周期。一旦涉及退费，由于有第三方金融公司的介入，法律关系会变得复杂。

本刊也了解到，2016年，在线教育企业新东方在线与京东金融（现更名为“京东数科”）达成合作，后者推出一款“教育白条”产品，为新东方在线提供专项的教育信贷服务。

02谁在“套路”消费者？

在诸多的教育分期贷款涉事案件背后，提供信贷支持的消金公司、金融科技平台的因素也不容忽视。本刊通过对公开信息的梳理后发现，在与一些培训机构合作的金融科技平台中，百度有钱花、招联金融、佰仟金融是被点名最多的企业，用户普遍反映被诱导贷款，且个别平台涉嫌收取不合理的隐藏费用。

在裁判文书网上，本刊找到百余起佰仟金融因教育培训纠纷、合同纠纷被学员起诉的判决书，牵涉方还包括一家名为路猫网（北京）科技有限公司的企业。据企查查信息显示，2018年，该公司涉及的民事案件数量高达200多起，涉诉案件均与教育培训有关。目前，该公司企业法人王鹏已被列为失信被执行人，被限制消费。

（裁判文书网上涉事判决书）

（企查查上有关佰仟金融、路猫网涉诉信息）

（路猫网2018年法律诉讼案件数量）

本刊注意到，作为提供信贷支持的金融平台，学员们质疑佰仟金融与路猫网恶意串通，故意虚构培训和推荐就业的事实，以要求其分期付款的方式骗取培训费。同时，学员们表示，路猫网以培训后安排就业，并承诺月薪不低于5000元为诱饵，诱骗与其签订合同，其与路猫网、佰仟金融签订的《审核意见书及自付金额支付确认书》中的签名也并非本人所签。

除了卷入法律案件的佰仟金融以外，深陷舆论旋涡的招联金融、北银消费金融、百度有钱花等也难脱其身。本刊发现，招联金融、百度有钱花是多数教育培训机构诱导学员办理分期贷款的偏爱之选，根据媒体报道，华尔街英语、尚德机构等都有通过该APP帮学员贷款，学员质疑这些金融平台与培训机构存在利益关系。

百度有钱花是度小满金融旗下的核心产品，主打个人消费信贷服务，根据其官网信息显示，教育领域是其业务重点，涵盖从K12教育、语言培训到成人职教等范畴。度小满金融更名前为百度金融，2018年4月，度小满金融从百度拆分出来独立运营。

（百度有钱花官网）

值得注意的是，百度有钱花是百度金融最早发力的消费信贷业务，最早主打的也是教育分期产品，但频频遭遇踩雷还曾一度陷入停滞和调整。在推广方面，有钱花沿袭百度简单粗暴的流量推广代理制——在全国大面积招代理商，然后代理商再去找教育机构谈合作。

根据拆分之前的百度2016年二季度财报显示，在教育信贷领域，百度金融服务事业群与超过600家教育机构达成合作，业务覆盖了全国95%以上省区；同年Q4财报显示，“百度有钱花”在教育信贷领域的市场份额已达到75%，合作教育机构已经近3000家，环比增长约80%，服务学生数环比增长约45%。

与此同时，“贷款时强制购物消费、借款容易还款难”等负面一直缠绕着百度有钱花。此前有媒体报道，百度金融入局后将教育行业贷款通过率直接从70%拉升到95%的高度；同时教育行业年利率从20%左右最低到了12%；部分教育机构甚至钻空子骗取学员办理百度金融的教育分期后卷款跑路。

招联金融也不例外，多次被媒体点名，多名学员在微博上反映，在教育机构樱花国际日语、海风教育、VIPKID等试听或报名时，在机构销售人员的介绍下向招联金融申请贷款分期支付学费，而后退款时遇到阻碍。

招联金融对此回复称，其与VIPKID、海风教育、樱花国际日语等机构开展的为正规商务合作，为用户提供教育类课程贷款服务，招联金融的贷款产品为其支付方式中的一种。招联金融依照合同约定，收取正规的贷款息费，无其他额外分期费等费用。

公开信息显示，招联金融成立于2015年3月，是经过银监会批准，由招商银行和中国联通共同组建的消费金融公司，注册资金20亿元，双方各持有50%股份。旗下产品有“好期贷”、“信用付”、“零零花”。近期披露的中国联通2018年年报显示，招联金融2018年营收为69.56亿元，同比增长67.1%，净利润12.53亿元，同比增长5.37%。本刊注意到，与2017年相比，该公司净利润增速已大幅放缓。数据显示，2017年，招联金融取得净利11.89亿元，净利增速高达266.97%。

那么，金融公司为何如此热衷与教育培训机构进行合作？这背后又存在着怎样的利益考量？又是谁在“套路”消费者？

何周律师认为，金融平台与培训机构合作的契机在于，一方面课程金额较高，部分家长或学生经济能力受限，金融平台能够解决学费支付的问题，同时，培训机构的学员成单率、完成率会相对增加；另一方面，培训机构为金融平台引入的学生家长多属于优质个人客户，具有一定的偿付能力，可以增加金融公司的获客率。

三好网联合创始人余敏则表示，教育行业普遍使用分期产品，原因还是在于对高速增长的要求。“教育分期本质上没有带来任何变化，相当于借着用户的名义，去找了一个机构贷款。分期对于教育行业来讲，没有任何的好处，它就是一个消费金融。”

在涉及到教育分期贷款纠纷时，责任主体的认定也是困扰消费者的问题，一般在出现了矛盾之后，不少学员会直接将责任归咎为培训机构，也有部分学员质疑金融平台藏有猫腻儿。人民日报此前撰写评论文章认为，双方对此均有责任。文章称，从目前的很多案例中能看出，不少培训机构夸大宣传、隐匿信息，把重心从教学转向了“拉客户”；一些金融平台不断降低门槛、放松监管、弱化风险控制，让信贷“易借难还”。

事实上，无论哪一方都背离了教育分期贷款最初的出发点，也让“互联网+金融+教育”的场景创新逐渐演变成了一场“信贷套路”，造成了社会危害。

何周律师认为，处理此类纠纷案件，责任主体需根据个案具体分析。简单说，如果是学员与金融公司因贷款问题出现纠纷，如以欺诈、胁迫等手段签订贷款协议，或存在格式条款、年利率过高等情况，学员可选择诉讼等方式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如果是学员与培训机构因课程等问题导致退费难，那责任主体是培训机构。如果培训机构拒绝退费，可以向教育局、消协、工商、民政等部门投诉，通过政府部门的介入推动退费问题的解决，或者采取法律诉讼方式。

同时，何周律师提示，在进行教育分期消费贷款时，要谨慎选择贷款方式支付学费，如若出现利诱等情形，需保持理性，切勿相信。在签订贷款协议时，应仔细阅读条款，确认数额、时间、利率等信息。另外，要谨慎选择培训机构，选择有办学资质的机构，在签订培训合同时，要重点关注培训项目的名称、师资、培训周期、退款、违约责任等条款，同时注意留存发票，发票信息需与实际信息一致，如不一致，应要求培训机构重新开具发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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