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察官推荐必读的100个经典案例》连载（六十六）
朗读：武汉市青山区人民检察院 王琴
国外·大陆法系篇
66、杀害尊亲属罪法定刑违宪事件 ——日本弑父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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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江分院公诉处 钟文芳
推荐词
“杀害尊亲属罪”法定刑违宪事件，是由一起女儿杀害亲生父亲的刑事案件引发的，该案被告人触犯了当时日本刑法第200条，构成杀害尊亲属罪且应加重处罚。然而由于本案案情特殊，适用此条规定将导致个案不公。最终，日本最高法院于1973年4月4日作出终审判决，宣告日本刑法第200条“杀害尊亲属罪”应加重处罚的规定违反日本宪法第14条“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规定。
一般而言，有法律规定时应适用法律规定，只有当法律规定明显不合理可能导致个案的极大不公时，才适用法律原则对法律规定进行审查。本案正是日本最高法院运用违宪审查权宣告法律违宪的第一个判例。
案情简介
该案中的被告人是一位29岁的女性，被害人是她的父亲，当时53岁，被告绞杀了其父亲。日本检察机关调查被告的家庭环境后发现，从14岁起被告人就持续遭受其亲生父亲的性虐待，她为自己的父亲生下了5个孩子（其中2个婴儿夭折），另外还有6次流产。医生劝告其如果再怀孕，对身体将有极大伤害，被告接受了节育手术。
被告之所以未能逃脱魔爪的原因，在于她担心同住在一起的妹妹会遇到相同的厄运。后来被告人在工作中结交了一位比自己小7岁的恋人，并有了结婚的计划。当被告将希望结婚的想法告诉其父亲时，被暴怒的父亲殴打并监禁在家中。到案发之日为止，被害人已经将被告人囚禁在自家住宅内10天，最终双方发生争执，被告人忍无可忍用和服的腰带将父亲绞杀。
本案的特点在于，在各级审判中，都考虑到了本案特殊的背景，均有观点认为被告人没有必要被判刑。被告人在犯罪时处于心神丧失或精神耗弱这一点，成为之后判决的酌情减刑因素。
另外，作为被告人的辩护人大贯大八律师，并非由国家机关指定，而是不计报酬的民间律师。这主要是考虑到国家指定律师往往会随着审判的升级而发生变更，从而导致辩护策略的动摇。在上诉过程中，由于身体原因，大贯大八律师将辩护的任务转交给其儿子完成。
担任一审的宇都宫地方裁判所判定刑法第200条违宪，并根据案发前后的客观因素，认定被告人的行为是防卫过当，免予处罚。然而，二审的东京高等裁判所则认为上述法条合宪，在此基础上给予最大程度的减刑，判决3年6个月的有期徒刑。作为终审法院，日本最高法院在此前的数起类似案件中，都驳回了主张杀害尊亲属罪违宪的上诉请求，连续作出多个合宪判决。
但在本案中，日本最高法院于1973年4月4日作出最终判决：被害人对被告人实施的侵害应受谴责，而杀害尊亲属罪应加重判罚的法律属于违宪，判定被告人犯一般杀人罪，判处2年6个月有期徒刑，缓期3年执行。最高法院的判决要旨称：从一般杀人罪的法定刑应包括杀害尊亲属罪的法定刑这一前提出发，虽然不能说在杀人罪之外另设杀害尊亲属罪的立法属于违宪，但对于杀害尊亲属罪仅仅规定了不能适用缓刑的过重刑罚这一法律规定而言，违反了宪法精神。
本案判决由最高法院15名法官组成的大法庭作出，其中只有下田武三法官主张关于杀害尊亲属罪的重罚程度应交由立法机关决定，从而提出反对意见外，其余14名法官均支持最终的判决结论。但是，该14名法官中，有6名法官虽然对结论持赞成意见，但是对于“在杀人罪之外另设杀害尊亲属罪的立法属于合宪”这一多数意见表示了反对。因此，本案判决在结论上是14比1，而赞成理由上是8比6。除了本案，最高法院还曾经作出了对伤害罪的尊亲属侵害加重刑罚规定的合宪判决。
案情评析
在对刑法原第200条作出违宪判决的本案结束后，日本政府方面迅速向国会提出废止“杀害尊亲属罪”的议案，但是当时的唯一执政党自由民主党对于杀害尊亲属罪的废止提出了阻挠，最终未能在立法层面实现。而在法律实务中，本案之后，日本最高检察厅统一发文规定，即使对于杀害尊亲属的犯罪也一律以一般杀人罪（刑法第199条）提起控诉，从而在实质上取消了杀害尊亲属罪的适用可能。1995年，随着日本刑法的大幅修改，杀害尊亲属罪与其他尊亲属犯罪加重刑罚的规定一起被正式废除。
编辑：刘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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