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条刑事辩护感言

肖文彬：诈骗犯罪、经济犯罪大要案律师、广强所副主任暨诈骗犯罪辩护与研究中心主任（承办过不少中央电视台报道、公安部、最高检、最高院督办或指定管辖的案件）

一、【刑事辩护就像马拉松】

刑事辩护就像马拉松，重大刑事案件一般耗时持久，少则两三年，多则四五年以上（不包括刑事申诉案件），而且刑事诉讼法及司法解释对刑事诉讼期限的规定与适用是灵活的、有弹性的。尤其是无罪辩护，没有坚强的意志、持久的耐力，一般人是坚持不下去的，很多人还没走到一半的路程就自动放弃了。

二、【刑事辩护不是纸上谈兵，也不同于营销】

刑事辩护不是纸上谈兵，在理论上可以根据犯罪构成要件、证据标准推导出大部分案件都是无罪的，但在司法实践中常常相反，这就是理论与实践的差别。

刑事辩护的对手是具有天然优势的国家公权力控方，“公安是做饭的，检察院是送饭的，法院是吃饭的，律师是要饭的”的刑辩段子道出了刑辩行业的艰辛。

刑事辩护不是照本宣科，不是简单的法条演绎，是需要实实在在的、真刀真枪式的辩护，表面上风光无限，实则刀光剑影，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刑事辩护不是营销，营销可以美化，可以纵横捭阖，但刑事辩护却要面对现实的残酷。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欢乐与痛苦，收获与失落经常随案而至。

三、【刑事辩护没有“定心丸】

刑事案件、刑事辩护没有“定心丸”，律师行业如同医生行业，无法承诺结果。

尽力去找专业、尽责律师，成功的概率才会更大，想“一劳永逸”地“躺赢”，那些都是不切实际的想法。

四、【刑事案件家属难有平静的心态】

刑事案件由于涉及到人的自由、生命、财产与尊严，故刑事案件宣判前夕，大部分当事人及其家属都是彻夜难眠，患得患失、结果难料的心态占据了上风。民事案件、经济纠纷案件当事人往往没有这种烦恼。

这种心情可以理解，能做到每逢大事有静气、置身局外的人毕竟是极少数。

五、【自由是无价的】

人生最珍贵的是什么？有人说是健康，有人说是金钱，有人说是感情……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说法，但对于关押在看守所（监狱）的人来说，最珍贵的莫过于自由，最痛苦的莫过于失去自由。

六、【刑辩律师一年能办多少案件？】

如果吃快餐式办案，一年可办100多个案件。

如果为重大、复杂、疑难案件的主犯辩护，一年办理10个案件以上就让你疲于奔命了！

Why？因为每个重大案件的案卷材料可能就有一两百本以上，每本卷A4纸150-300页，如果做无罪辩护，光阅卷、写文书就要一两个月以上，还不包括多次会见当事人、与家属沟通和参与开庭时间。

另外，刑事案件往往涉及到人的自由、生命、尊严与财产，承办律师的压力也高于办理其他民商事案件。

七、【非法律人士都可以看出错误，为何法官却不能？】

张文中案、赵明利案、耿万喜案，都涉及到诈骗罪的认定，最后都被最高人民法院改判无罪。

从这些案件中，我们可以看到诈骗类冤错案给涉案当事人及家庭带来的巨大伤害，对民营企业和企业家人身财产安全造成的巨大威胁。因为冤案，耿万喜坐牢四年，申诉三十二年，才最终获得清白。

如虞伟华法官所言，上述冤错案的教训是非常深刻的。但是，我们不能认为，我们只有这么几起冤错案，这些案错案的出现是偶然的。这种“非法律人士都可以看出错误”（张文中语）的冤错案，却要历经十余年甚至数十年的反复申诉才能得以纠正，本身就说明一些错误的司法理念、对法律规定的错误理解在部分司法人员心中根深蒂固。

非法律人士都可以看出错误，但法官为什么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博大精深的问题，也是一个值得深思的大问题。

个人认为，错误根源有些是司法理念、认识问题，有些是腐败问题，有些是利害关系问题，后者排第一位！

八、【刑事辩护，辩方举证是一把双刃剑】

在司法实践中，刑事辩护律师不仅有质证，为了增强辩护效果，有时候还有举证。如果说质证是破控方的有罪、罪重证据的话，那么辩方举证则是立自己的无罪、罪轻方面的证据材料，先破后立，有破有立，辩护效果往往会更佳。

举证不是辩方的义务，而是辩方的权利，辩方可选择性地行使。为何要选择性地使用？因为辩方举证是一把双刃剑，用之不当，则自伤自残，元气大伤。如何扬长避短，如何抓住要害，自然是一门大学问，具体详见本人以前所写的《刑事辩护那些事：辩方举证是一门大学问》一文，在此不再重复。

辩方举证的证据材料来源渠道有二：一是控方案卷材料之外的对被告人有利的证据材料；二是控方案卷材料里面的对被告人有利的证据材料，利用案卷内的证据材料，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辩方不用担心证据“三性”存在问题，因为这是控方收集提供的。

九、【刑事辩护，详细的律师文书有没有用？】

鉴于很多人甚至法律同行都问到这个问题，他们认为办案人员没有时间或没有耐心去看这些详细的律师文书。换位思考，这些理由在表面上看是能够成立的。

十、【为什么说专业是刑辩律师的致命武器】

“基础不牢，地动山摇”，就笔者所经历过的无数庭审当中，专业基础的好坏、专业水平的高低，直接决定法庭辩论水平的高低，其他的技能（方法与经验）倒在其次。

尤其是重大、复杂、疑难刑事案件的辩论，高手之间的较量，法律基础、专业水平如何，在圈内人面前一览无遗、高下立判。

十一、【刑事辩护的关键在于抓要点】

刑事案件法庭辩论过程中，抓要点、将要点深入浅出地说出来便是两项关键的技能。什么是辩护要点？怎样深入浅出地表达出来？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看法，圈内圈外人士的判断可能完全相反。对圈内人士来说，这两项技能对律师的专业功底、经验智慧、天赋悟性是极大的考验。

开庭后，提交给法庭的书面辩护词需要详略得当，对要点部分需要深入细致地分析论证。如果说法庭辩论需要简略、抓要点的话，那么书面辩护词则需要对这些要点部分进行详细的分析论证。两者结合，效果更好。

十二、【“外行指挥内行”的当事人如何应对？】

先说结论：没法有效应对。

喜欢指挥律师的当事人大多是企业老板和官员，平时习惯性指挥员工、下属，习惯性发号施令，一旦沦为“阶下囚”，这种“惯性”却难以改变。即便律师跟他进行法律分析、释明法律后果，他也很难听进去。他的作风就是以我为主，外行指挥内行，主导律师的辩护思路。这种情形下，律师要么沦为“听话筒”，要么解除委托关系。以粗浅的生活经验去代替法律的逻辑，当事人的结局注定是悲剧性的。

有律师同行开玩笑说，这种情形很好应对。我最喜欢当事人指挥律师了，直接满足他的自主要求，完全听他的，但有一个条件要他答应：一切后果由他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