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尔尼雪夫斯基《怎么办》中的意识流技巧,160年后依旧历久弥新

车尔尼雪夫斯基《怎么办》中的意识流技巧,160年后依旧历久弥新

写于1862年左右的俄国长篇小说《怎么办?》,其中的一些写作技巧,今天看来,依然充满着新鲜意味,可谓是历久弥新。

1862年,距今多少年了?

160年。

发表《怎么办?》的1863年,中国还在清朝同治年间,鸦片战争带来的巨大的冲击,正让当时的中国社会,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而这时的俄罗斯社会,我们通过小说可以看到,已经拥有了完备的教育体系,医学院能够培养出社会需要的医生,疾病治疗能够采取科学的手段,女性能够自立地在社会生存,抛头露面,开办工场,男女青年可以自由聚会,畅谈社会变迁、人生梦想、情感取舍,大街上能够有马车作为公共交通工具,莫斯科铁路已经带来了速度与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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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怎么办?》里描写的社会,与我们现今的社会,差距并不大,我们说它们都属于现代社会,当没有异议。而我们现在与清朝同治年间的差距,却隔着一个时代,可以说不属于同一个时代。

既然我们与一百六十年前的俄罗斯社会同属于一个社会氛围之下,那么我们今天,理解那个时代的小说内容、背景与人物心理反而没有隔阂与阻碍。

而同时代的中国文学,几乎没有一本拿得出手的。

同时期的中国文学里的女性,能够在社会上立足的,唯有妓女。一直到1903年问世的《孽海花》,还只能把妓女作为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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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前推溯,晚清的小说中,没有一部是以女性的社会形象作为小说的主要描写目标的。

一直到五四运动期间,我们才将这一个时间点,称着“觉醒年代”。

那么,也就意味着之前的时光,还是沉睡的时代。

这也就理解了《怎么办?》发表时的俄罗斯社会里弥漫的一些思想意识,可以与我们今天在思想上获得共情的认同。

《怎么办?》里的一些写作手法,今天看来,依然不过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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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怎么办?》里切入到人物的内心,捕捉人物的转瞬即逝的闪念,记录成文字的链条,基本构成了意识流的典型叙事技巧。

这种意识流技巧,能够产生一种内心情绪的及时捕捉而呈现出来的真实感,让读者感受到心理的波动轨迹与流线型发展路径,称得上是小说创作中的一次技术革命。

当然这种革命,有时会走向一个极端,变成一种依靠纯粹的意识流动而打造出来的不可捉摸的小说文本,导致了大部分读者都难以看得懂的类似《尤利西斯》这类纯粹的意识流小说的出现。

而《怎么办?》里的这种意识流技法,恰到好处,掺杂在现实的描写中,带来了叙事的灵动与内心呈现的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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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摘录一段,看看小说里是如何直接介入到人物的内心,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全盘托出人物内心的心理起伏的。

下面这一部分是小说第二章的第16节,译本采用了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由蒋路翻译的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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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里的薇罗奇卡生活在一个小市民的家庭,父母强迫她嫁给一个花花公子,她希望过独立自由的生活,与家里的家庭教师所持有的现代观念不谋而合,两个人心有灵犀,心心相印,最后结成了夫妻。小说在这一部分描写她与这位家庭教师结识不久,已经互有好感,商议好挑战家庭权威,他们一起外出,达成了内心的默契,由此胆量倍增,竟然公开地招摇过市,结伴回到家里,孤男寡女同出同进,其潜台词是不言而喻的。

显然,她与这个家庭教师结伴回到家里,引起了母亲的怀疑。而这时候,薇罗奇卡也对自己的未来决断,并没有狠下心来,作出一个明晰的抉择。

小说在这一节中,表现了薇罗奇卡的内心困顿,直接将第三人称,转换成了第一人称,以期更好、更近地开掘人物的内心世界。

这一节内容中,小说表现了人物面对前路茫茫而一度生出了结生命的纠结心理,大致有三个递进性的心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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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在走投无路的困顿中,萌生自杀之心。

小说里写道:

——这时薇罗奇卡正坐在她的房里沉思:

我逼着他进来好不好呢?妈妈那么死盯着我们。

我使他处在一种多困难的地位!他怎么能留下吃饭?

我的天,我这可怜的人会发生什么事啊?

他说他有一个办法;不,我亲爱的,毫无办法!

不,办法倒有,那就是跳窗。如果太痛苦,我就跳窗。——

这一节,从她带着家庭教师回到家里之后必然激起的波澜,引发她内心的应对之策,她已经没有它路可走,只有选择“跳窗”了断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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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描写她对所选择的自杀方式的延伸想象。

——我多可笑:“如果太痛苦,”——难道现在还不痛苦?

跳窗的时候好像迅速地飞翔一样,——仿佛不是掉下去,而真是飞下去似的,——这大概是很惬意的吧。不过后来碰到了人行道上——啊呀,好硬!疼吗?不,我想还来不及觉得疼,只感到很硬!因为这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工夫;可是在这以前,空气活像一床软绵绵的绒毛褥子,那么轻巧柔和地往两边让开……妙极了……

不错,但是以后呢?大家都跑来看,——头破了,脸也受了伤,倒在血泊和污泥中……不,假如能在这个地方撒些干净砂子,——这儿连砂子也总是脏的……不,要撒最白净的砂子……那就好了。脸不会跌伤,干干净净的,不会吓倒任何人。——

在这一段心理描写中,小说为人物安排了设身处地、身临其境的假想可能,把可能发生的事件的各种细节都考虑到了,可以说是面面俱到,甚至对悲惨事件发生后的自己的可怕状态,都作了充分的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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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是描写女孩再次更换另一种终结自己生命的方式。

这一节把一个女孩面对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的患得患失的内心情态,描写得活灵活现。

——在巴黎,穷苦的女孩子常常用煤气闷死自己。真是个好法子;太好了。跳窗口可不好。闷死才好呢。

他们正在那边高声说话。他们说起什么?不,一点也听不清。

我要留一张字条给他,把什么都写上。因为我本来对他说过:“今天是我的生日。”那时候我好大胆。我怎么能那样呢?因为当时我太痴情,当时我不懂事。

是的,巴黎的穷女孩子才叫聪明!好吧,难道我不会变聪明?你看,那多么可笑:他们一进房里,什么也看不见,只闻到一股煤气,空气绿莹莹的;他们大吃一惊:怎么回事?薇罗奇卡在哪儿?妈妈气冲冲地对爸爸说:你干吗傻站着?打破窗子呀!——他们打破窗子,发现我坐在梳妆台旁边,脑袋垂在梳妆台上,双手蒙着脸。——“薇罗奇卡,你中了煤毒吗”——我不出声。——“薇罗奇卡,你干吗不出声?”——“啊呀,她闷死啦!”——他们大哭大叫起来。嘿,这多可笑:他们居然会哭,妈妈还要告诉人家,说她怎样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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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他倒是会替我惋惜。——好吧,我可以留张字条给他。

是的,我要看一看情形,然后像巴黎的穷女孩子一样做法。我说了就做。我不怕。

而且这有什么可怕?这种死法不是很好吗?不过我要等一等,看他说的是个什么办法。不,毫无办法。他不过随便说说,想安慰我罢了。

为什么人家要安慰我呢?根本不必安慰。既然没法帮助我,难道还能安慰我吗?他本来是聪明人,但是他也这样做。他为什么这样做?这是不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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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独立成章的章回中,没有什么情节的进展,完全是一个女孩对改变自己命运采取的偏激手段可能带来的各种可怕后果,作了丰富的联想与勾画,把一个女孩徘徊在生死边缘的矛盾性、排斥性、留恋性都顾及到了。

正是因为对人物心理把握达到了如此的细腻、立体、全面的层面,所以,才能栩栩如生地表现出女孩的抉择的困难与犹豫,才能明白她为何要执着地走出逃脱家庭的那一个关键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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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在这一段的文学描写中,经典地展现了意识流手法逼近人物内心所带来的的真实感。

而我们始终要记住的是,这是一百六十年前的一位俄罗斯作家业已成竹在胸、娴熟自如采用的一种技法。

即使我们今天,也不能说这种技法没有现实的启发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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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名著的价值与意义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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