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鞍山“药神”案：那是500名病友的梦碎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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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3月4日，对长期服用秦才东博士所制“组合物”的癌症病友们来说，是震惊又无助的一天。这天，秦才东因涉嫌生产销售假药罪被刑事拘留。一时间，不少病友陷入绝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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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才东博士被拘留，治疗癌症的“组合物”中断，500余名患者自觉生命顿时失去保障。大家纷纷自发手写请愿书：药品有效，秦才东博士不是生产销售假药，他们要当秦博士无罪的证人。

秦才东

其中，来自安徽省芜湖市的刘亚军就对秦才东博士充满感激，他的证词很急切：“母亲离不开秦博士的‘组合物’，现在母亲生命危急，请求办案机关认真核查案情，将秦才东无罪释放！”

2020年6月，刘亚军母亲在芜湖一家医院查出肺腺癌晚期，并且发生脑部和脊椎转移，医生说最多只有一年半的存活时间了。

刘亚军陪着母亲紧急进行放化疗，但效果并不理想。一个病友告诉他，马鞍山有个“药神”，发明了一种“组合物”可以治癌症。他半信半疑，决定联系试试。

服用“组合物”两个月后，已经转移到母亲脑内的癌细胞消失了！11月再次复查，胸椎骨癌细胞转移也没有了，一家人喜极而泣。

刘亚军震惊不已，他在病友群里对秦才东博士表示感谢：“您的药真的是太神奇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是难以置信。”

如今，得知秦才东被刑拘，刘亚军立即找到秦才东的儿子，说愿意给秦博士作证，母亲服用了21个月，疗效显著，“组合物”不是假药，秦博士无罪。他转账给秦才东的3万元，是自愿赠予，不是药费，也不是集资，是想通过互助模式帮助更多的癌症病人。

同刘亚军母亲一样，来自河南省郑州市的张晓兰，其老公是一名肺癌患者，右侧肺多发转移结节，锁骨淋巴结转移。夫妻俩都是医生，但面对癌症也束手无策，老公手术后，靠服用靶向药奥西替尼治疗。

当时这种药没进医保，一盒药5万多，而奥西替尼患者的中位生存期只有18个月。张晓兰深爱老公，她哭求上苍，愿意把自己20年生命捐给老公，希望能携手给父母养老，把孩子养大。

很快，家里积蓄被治癌掏空。张晓兰想方设法找到了两千块的“孟加拉白盒”仿版药，这才解了燃眉之急。然而，18个月的中位生存期，仍像一把剑悬在头顶，她担心老公随时可能会离去。

2018年12月，张晓兰被病友拉入群中，她跟秦才东交流了一会，发现秦博士学识渊博，其倡导的理论是以肿瘤代谢为基础，可信度很高，遂毫不犹豫地签订了“组合物”互助押金协议。

后来，张晓兰在证词里写道：“押金随时可退，不存在非法集资行为。我老公服用‘组合物’后，不咳嗽了，能吃饭了，影像上也没了病灶，我认定‘组合物’有效。恳请释放秦博士，让他救我们的命！”

与此同时，吉林省一名大学生癌症患者，在秦才东被刑拘后，因为等不到“组合物”而不幸去世。于是，来自全国各地200多名患者联名请愿，请求释放秦才东，为秦才东奔走呼吁。那么秦才东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这么多人为他呼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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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才东，1963年出生于安徽省马鞍山市农村，1980年考入北京钢铁学院物理化学专业，1984年被公派到英国牛津大学攻读材料学方向博士，获得材料科学博士学位。因为成绩优异毕业留校，从事了三年博士后研究，发表了多篇论文。

正当秦才东在科研道路上大展身手时，1990年，噩耗从家乡传来，父亲被查出贲门癌。秦才东牵肠挂肚却不能回家陪伴老父亲。半年后，父亲手术后癌症复发去世，他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从那时起，秦才东开始关注癌症。破解癌症“密码”，成了他祭奠父亲的最大目标。之后几年，秦才东辗转于新加坡、中国香港等地高校任教，后于1998年回国，担任过几家公司的总经理。

2002年，秦才东回到老家马鞍山市，成为一名“科研个体户”。他陆续从事了多项科研及创业项目。2016年，由于身边又有亲友患上癌症，秦才东再次萌生研究癌症的念头。

德国生物化学家奥托·瓦博格提出一种理论，癌细胞在增殖时，会分解身体其他系统中的糖分，因此才比普通细胞生长得更快。阻断癌细胞生长，就必须截断癌细胞分解糖分的过程。

秦才东经过实验发现，甲酸盐、醋酸/草酸盐、亚硒酸盐等物质相互组合后，无毒无害，却可以阻止细胞糖酵解过程。他把这种物质命名为“组合物”。

他最先在皮肤涂抹试用“组合物”，发现对灰指甲、痤疮等细菌类感染均有疗效。母亲咽喉部有纤维瘤，试用后纤维瘤消失了。

85岁堂妈患有食道癌、淋巴癌，在医院已放弃治疗的情况下，表示愿意尝试“组合物”。3天后，对方打电话来说，已经能吃饭了。

那一刻，他又高兴又遗憾。高兴的是，多年苦心研究终于有了成果；遗憾的是，如果当年父亲能用上“组合物”，他老人家一定能活到现在。

为了给“组合物”积累更多的数据申请专利，秦才东开始向当地一些癌症晚期患者免费提供“组合物”。很多人试用后，感觉效果显著。

“秦才东能治癌症”的消息不胫而走，他被癌症患者称为马鞍山“药神”。到他被拘留前，“组合物”服用者约千人。秦才东邮寄发出“组合物”20000余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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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治的病人越来越多，秦才东组建了千人的微信群，在群里普及癌症方面知识，和患者近距离沟通。求药者众多，秦才东负担不起成本了，他只好将免费提供模式改成“互助模式”。

他和患者签订“互助金借条协议”，患者缴纳一定金额（经济困难者只需几百、几千，对无收入人群免费提供）互助金，他终身提供“组合物”。协议签订5年后互助金全部退还。患者决定停止服用或病人去世，互助金无条件退还。

2021年12月，一位癌症患者家属通过朋友介绍，准备尝试“组合物”。他并没有对秦才东有深入的了解，收到货后，他发现这药品居然用矿泉水瓶装着，瓶身还有个卸妆水的简陋标签，怀疑被骗，便打了报警电话，举报秦才东销售“假药”。

2022年3月4日，马鞍山市公安局森林公安分局将秦才东抓获，随即他被以涉嫌生产、销售假药罪刑拘。病友们慌了，“组合物”中断，他们自觉生命将面临巨大考验。

很多人从外地来到秦才东家，找到他儿子了解情况。患者们自发地写信，并将信递交到当地政法部门。同时，一些患者还联系了徐昕律师团队给秦才东博士做无罪辩护。

秦才东被抓后，在审讯中称自己是牛津大学博士。审案民警起初以为他是卖假药的“江湖骗子”，直到上网搜索，发现他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牛津博士，这才意识到此案与其他卖假药案子的不同。

但“组合物”确实没有有关药监部门的审核手续，即使能治病，即使对癌症有效，也是违法行为。警方最终以涉嫌生产、销售假药罪，将此案移交至马鞍山市花山区人民检察院审查起诉。

看守所内，秦才东倒是很淡定，他默默地看书、锻炼身体。他对自己说：“如果我的‘组合物’真能治疗癌症，判多少年我都能接受。我的初衷不变，改变、解决癌症难题，为人类做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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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4月，徐昕律师安排北京恒都律师事务所的刘章和刘宇堃两位律师着手办理此案。当时，有患者联系秦才东家属，称由于“组合物”中断，他们病情已严重恶化。患者及家属自发手书的证词，前后有一百多份。

律师通过秦才东家属拿到后，又了解到一些关于案件的细节，初步判断，药品确定有效，秦才东案应该不涉及生产、销售假药。由于北京疫情原因，6月15日，两名律师才飞往马鞍山，与当地检察机关沟通。

在此之前，5月24日，花山区人民检察院发布公告，称秦才东没有相关资质和手续生产药品，侵害众多“消费者”的合法权益，将要提起民事公益诉讼。如果生产、销售假药罪成立，考虑到金额问题，秦才东将会面临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

公告随即引发巨大反响，患者们群情激愤，认为检方是在未对证据案卷进行分析判断的情况下，就直接对秦才东提起诉讼。患者们称，秦才东从未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称“组合物”为药品。

几天后，一份167名患者签名的声明送到了检察机关，患者在声明中称：“‘组合物’缓解了我们的病情，使生命得以延续。如果提起诉讼的目的是保护我们的利益，就应该尊重我们的意见，撤回公告，终结案件。”

刘章律师在看守所见到了秦才东。秦博士须发皆白，坚称自己已经攻克了癌症，不久的将来，癌症将不再是威胁人类生命的难题。

综合多方了解和案卷材料，两名律师认为本案应当做不起诉处理。根据最高法、最高检联合发布的《关于办理危害药品安全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18条规定，“不以营利为目的实施带有自救、互助性质的生产、进口、销售药品的行为，不应当认定为犯罪。”

律师向办案的检察官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同时还分享了国际上关于用“组合物”杀灭癌细胞的一些最新成果和资讯。

检察官也认可了秦才东的初心，认为秦才东没有营利目的，如果他被判处重刑，将无法实现好的社会效果。他们表示，对此案要认真研究，妥善办理，给大众一个满意的结果。

第一轮沟通，律师稍感欣慰，秦博士的人品没有被否认。接下来，他们要争取无罪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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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6月30日，检察院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将案件退回公安重新侦查。7月29日，马鞍山市公安局森林分局将案件重新移送检察院，并补充了一份专家论证。

这是6月28日马鞍山市市场监督管理局组织专家进行的论证，专家们并没有从原理上，而是从国家对药品生产的有关审批程序和法律法规入手，论证秦才东生产“组合物”不符合药品研制、生产规范，可能危害人体健康。

刘章律师再赴马鞍山查阅案卷，和检察院展开第二轮沟通，表达了希望检察院能够对本案进行不起诉处理的想法，同时也安排家属将“组合物”送至一家医学中心进行细胞实验。

结果显示，在相同环境下，肿瘤细胞出现明显下降。然而，这份报告递交到检察院后，却遭遇一盆冷水，检方认为仅仅是细胞实验，离动物实验乃至人体实验还有很远的距离。

2022年9月，此案审限到期，马鞍山市花山区人民检察院最终以生产假药、非法吸收公众存款两项罪名，将秦才东起诉到花山区人民法院。

案件到了法院，患者们仍在努力。他们有些人早在案件侦查阶段就提交了证词，现在又开始通过各种渠道呼吁法院能够判决秦博士无罪。

2022年12月13日，本案开庭，法院门口聚拢了100多名服用过秦才东“组合物”的癌症患者，有的坐在轮椅上，有的是从医院病房赶来，刚刚做完化疗。他们冒着严寒为秦博士呼吁。

除了几名可以进法庭旁听的患者，其他病友就守候在法院门口。律师被患者们对秦博士不离不弃、守望相助的情感震撼，此情此景也给了两位律师信心，他们要全力以赴为秦博士做无罪辩护，让这件案子得到一个最好的结果。

走进法庭那一刻，刘宇堃律师想起中科院院士、南开大学前校长饶子和对秦才东的评价。

两人曾是牛津大学的校友，饶子和得知秦才东出事的消息，深为惋惜地说：“‘组合物’不管是不是药品，但毕竟是给病人服用，一定要得到权威部门的认证和批准才可以生产。

很遗憾的是，秦才东作为喝了十几年洋墨水的牛津大学博士，居然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法盲。万幸的是，他的行为还没有造成严重的负面后果，恳求对其严加批评教育，从宽处理。

他是个人才，希望‘坏事变好事’，由此能够引起相关部门关注，相信他的才智会为马鞍山市的科技创新、经济社会发展做出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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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审从13日下午两点一直持续到14日凌晨两点。由于疫情原因，秦才东在看守所视频出庭。他精神矍铄，长发披肩，用蓄发明志的方式，向世人诉说自己的初心：他没有主观犯罪意图。

秦才东坚信自己的发明可以拯救癌症病人，出场第一句话就是：“今天，我在这里跟大家宣布，癌症不再是一个不治之症。”

法庭上，刘章律师围绕“组合物”是否有效果、有效果是否能作为药物发表意见；针对案件中被认定为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的互助金进行论证，没有高额回报，也没有公开宣传吸收资金信息，更没有欺骗患者，非法吸收公众存款并不成立：面对大量的有效证词和案例，“组合物”也不能定义为假药。

秦才东最后陈述，他对自己研发的“组合物”充满自信，“组合物”经过长期的推演和患者的真实疗效，足以证明，对于一切癌症的癌细胞都有抑制作用，可以杀死癌细胞。

午夜，随着一声法槌的敲击，庭审结束。虽然寒气逼人，等在法院门口的患者和秦才东支持者们依然久久不散。

2022年12月30日，马鞍山市花山区人民法院正式宣判，秦才东犯生产假药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二罪并罚，决定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并处罚金十五万元。鉴于秦才东的悔罪意图明显，犯罪情节非故意为之，决定缓期四年执行。

宣判当天，被关押了301天的秦才东走出看守所。天很蓝，阳光很温暖。老母亲和家人站在前面含泪等他。他笑了，向着亲人和他牵挂的患者走去……

【编后】不管秦才东博士的初衷如何，也不论他研制的“组合物”药效到底如何，作为治病救人的药品，其生产、销售，在任何国家都要被严格管控。

从这一点上来说，秦才东即使有再高的学识，在生产“组合物”这件事情上，仍是一个法盲。希望秦博士以此为教训，早日把“组合物”的生产销售纳入合法合规的程序中，让他的才智造福更多的患者。

同时，也提醒广大读者，“组合物”的有效性目前尚存在诸多争议，在没有权威结论之前，不建议癌症患者贸然尝试。

因涉及隐私，文中所涉及患者和家属均为化名。

（摘编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