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遇上海⑤|牛人万峰：60岁的年龄，30岁的心脏

编者按：生命就像一条大河。湘水余波，大江东去，从湘江到黄浦江，越来越多的湖湘儿女来到上海这个国际大都会，岁月如歌璀璨星河。他们曾经折断过翅膀，也曾心碎失去过梦想；但他们坚定、奋斗，终于自由飞翔在这个光荣与梦想的城市，成为新时代向上生长的美好力量！

记录美好新时代，唱响湖湘好声音。在湖南省人民政府驻上海办事处指导下，湖南日报社新湖南湘沪频道特推出“湘遇上海”大型融媒体专题报道，报道从“创业”“品牌”“人文”“交流”四个维度，聚焦华东地区的湘籍人士及湘籍企业，倾听他们的声音，记录他们的奋斗，分享他们创新创业、工作生活的美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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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记者 张德会 实习生 陈子妍 朱祎蔚

“60岁的年龄，30岁的心脏”，这曾是句满大街跑的广告词。但如果见到万峰教授，就会发现，世上还真有这种事。

2020年1月20日下午，冬日暖阳，同济大学附属东方医院心外科会议室，心外科主任万峰教授正接受本报记者专访。1个小时过去了，2个小时过去了，说起他的医学创新之路，神采飞扬、滔滔不绝，丝毫不见疲惫。望着满头黑发春风十里的万峰教授，记者很难相信，他已经是有3个孙子年过60岁的”爷爷”了；更难相信，他是在快退休之年，“老夫聊发少年狂”，携家带口带团队从北京来到上海，又开启了一段新的征程。

（万峰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

“耐得烦，霸得蛮，很开心”，万峰教授笑呵呵地说，“我祖籍湖南，求学在湘雅，深造在欧美，工作在北京上海，服务全中国，这一辈子天南地北的嗨，但骨子里还是个湖南人”。

牛人！听说记者要采访万峰，熟悉的朋友告诉记者，“业内有句话，如果你不知道他是谁，就不要说自己在医疗圈混过”。这么多年来，万教授就一直是在牛人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履历牛：法国国家外科学院首位中国籍院士

万峰是湘潭人，湖南医学院毕业（现中南大学湘雅医学院），1988至1996年留学欧美，曾先后在法国巴黎第十二大学医学院、美国耶鲁大学医学院、美国俄勒冈医科大学、加拿大西安大略大学医学院担任访问学者、临床研究员、博士后研究员、客座教授。2013年，万峰当选法国国家外科学院院士，是30年来当选法国国家外科学院外籍院士的首位中国学者。

学成归来后，他成为全国心脏病手术病例最多的专家，已完成了以冠状动脉搭桥术为主的各类心脏手术10000余例，还创造了9项“中国首例”：中国首例激光心肌血管重建、微创非体外跳动心脏冠脉搭桥术；中国首例双心室人工心脏辅助装置（Bi-VAD)植入术；中国首例冠脉搭桥+左心室辅助装置（L-VAD)植入术；中国首例局麻清醒微创非体外冠脉搭桥术……

他一直是很多媒体追逐的对象，新华社、CCTV-1-东方之子、CCTV-10-人物专访、北京电视台、《人民日报》、《健康报》、《人民邮电报》、香港《大公报》、《紫光阁》等媒体曾多次报道过他。十几年前，作为一名“海归”医生，他不仅被《华尔街日报》誉为“跳动心脏外科的先锋”，更被《远东经济评论》评为封面人物。

他的头衔很多：法兰西国家外科学院外籍院士、北京大学医学部心血管外科学系系主任，北京大学第三医院心脏外科主任、教授、博导，中国医师协会心血管外科医师分会第一、二任会长兼总干事，《中国心血管病研究杂志》主编，神州海德医疗集团董事长，青岛思达国际心脏医院董事长，中国燕达国际医院董事，神州万峰心血管专家联盟理事长，长沙泰和医院万峰心脏中心主任，美国Starr-wood心脏集团中国部主任，Chairman of StarrInternational Group, Ltd.(USA)等等。

有记者曾问万峰，在这么多头衔中最在意的是哪一个？他说：“我想做的事情很多，我都曾努力过、争取过，结果无论成功与否都没关系，我至少是一个好外科医生，这是我最看重的”。

足迹牛：有个“心忧天下”的毛病，满世界的奔跑

很多人一辈子都喜欢呆在一个地方，万峰则喜欢满世界的奔跑。“读了点书，有湖南人心忧天下的毛病”，他半开玩笑地说，此生旅途坎坷，总是在路上，“不过，我很开心”。

万峰出身于三代从医的家庭，从小就在医院环境下长大。“小时候经常跟着父亲去查房，患者会笑着称我为小万医生”。在新疆出生的万峰，幼时就随父母回到老家湖南，此后一直在湖南求学。受到家庭环境熏陶，学医成了他明确的志向。恢复高考第二年，他顺利考取湖南医学院医疗系。

然而万峰有一颗热爱探索的心，“我总想离开熟悉的地方去新环境学习体验，当时和同学开玩笑，说毕业了要到南海舰队去。”因此毕业后，万峰毫不犹豫地选择到远离家乡的北京工作。

1983年，万峰从长沙出发，在绿皮火车上挤了一天多，终于到达北京。他找到工作报名分配的地方，“看到名单里有阜外医院，这个医院我听着耳熟，又想起这里有位著名的吴英恺教授，那就选它了！”吴英恺教授是中国胸心外科的开创人之一；而万峰个子高高，视力又好，很适合操刀外科手术，于是他坚定地追随前辈脚步，在阜外医院的心脏外科开启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在北京工作了5年，留学潮开始兴起，万峰也决定去更广阔的世界看看。他先到了法国，任法国巴黎第十二大学医学院心外科外籍临床医生。“每天就是下临床、做手术，生活很充实，也学到了别人更先进的技术和制度。”回忆法国行，万峰还是有一点小遗憾：“当时基本用英语交流，没抓紧机会学学法语。不过最忙的时候，几乎天天泡在手术台旁边，一星期都讲不了几句话。现在就只能记得和手术器械相关的法语单词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临床实习，万峰意识到，心外科的技术顶尖，还得看美国。一次偶然，万峰在杂志上看到了一所美国著名心外科研究室的招聘启事，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前往应聘。没想到，没有任何“关系”“后门”，居然也被顺利录取了。就这样，万峰拜国际著名心外科专家、享有“心脏瓣膜外科之父”美誉的Starr教授为师，专攻冠心病、瓣膜性心脏病、先天性心脏病的外科治疗，还参与了人工心脏辅助装置和心脏移植的临床和研究工作。

留学数年后，万峰陪导师Starr来中国做学术访问。踏上阔别多年的土地，改革开放后的巨大变化给了万峰强烈冲击，“商业楼宇、住宅、道路、机场车站等，街道上人来人往，全都变样了，找不到记忆中的痕迹。”这次刺激促成了万峰回国发展的决心。

1996年，万峰回到北京。因为阜外医院原院长郭加强的推荐，他到邮电医院（阜外技术合作医院）担任心外科主任。由于长期在国外学习，万峰一直没有参与国内的职称晋升；同年年底，归国的万峰参与职称晋升答辩，被综合评估为已达到主任医师的标准，破格从主治医师直接晋升到主任医师，那时他还不到36岁。

在北京，万峰在体制内先后就职于邮电医院、北京大学人民医院、北京大学第三医院，出任心外科主任；他还担任北京大学心血管外科学系系主任。在大学医疗体系平台内，万峰兼顾学术研究和技术推广，还着手为心外科领域培养后备人才。奋斗十余载，万峰在北京培养出了自己的团队和接班人。

2019年，万峰应邀来到上海东方医院。东方医院配备了万峰梦寐以求的杂交手术室，“太漂亮了，这是国内最先进的杂交手术室，我在国内没见过有比这个更好的。”万峰说，“这是我们外科医生的高级玩具，是外科医生的交响乐舞台，可以做过去任何我们想做的手术。”在东方医院，万峰重新组织建设团队，医疗诊治、新技术开展、科研教学、国际交流合作等同步推进；如今，东方医院心外科一个月的业务量已经可以赶超过去一年。

“感觉来对了，应该早来”。万峰说，“人一辈子能够做好一件事就很幸运了，我给北大培养了足够的心外科人才，但现在我又有机会加入了一个伟大的团队，共同奋斗，开创更大的事业。能够在一生中做三到五家中心，对我来说是非常幸运了。”

初心牛：坚持以病人为中心，矢志探索医生自由执业之路

作为一位杰出心脏外科医生，万峰已是功成名就，完全可以安享名利。但他有一个初心，就是实现医生的自由执业。为此，在探索医生自由执业的路上，他已经走过了近20年。

在现行的医疗体制之下，医生都是“坐家”，固定属于某家医院。所以万峰走在倡导医生自由执业的路上，注定是孤独和艰辛的。

“在我心里，医生应该是自由执业。哪里需要我们，我们就去哪里。”万峰说，“我父母都是医生，从小到大我填过无数表格，家庭成分那一项我一直写‘自由职业’，在我心目中，医生就应当是自由执业。在西方国家，甚至在亚洲的越南、缅甸、印度等国家，医生都是自由执业的，就像律师一样，有律师资格证就可以在全国范围内工作。”

他说，他在美国的大学医院、私人医院都工作过。“美国大部分好医院都是私立的，医生和医院是合作关系，没有任何经济和雇佣关系，由保险公司给医生付钱，所以医生是独立的，每个专科实际上都是一个独立的专业医生公司。”他的老师Starr教授，在美国3个州、10家医院行医，都是医生公司与医院独立签约。

“中国古代的名医，好像没有哪位是坐在固定地方等病人上门的。”万峰细数：扁鹊，春秋战国时期行医诸国；张仲景，走访各地考察研究伤寒症；华佗，行医足迹遍布豫、鲁、徽、苏……直到上世纪，仍有大量赤脚医生愿意翻山越岭，为交通不发达的村落提供医疗诊治服务。

这些，都引起了万峰思考：医生的执业状态应该是怎样的？

在医疗系统逐渐完善的今天，看常见病早已不是难题，但疑难杂症的诊断和治疗，患者还是得往大城市、大医院跑。“如果病人不方便来，甚至来不了，怎么办？所以我觉得行医不能让病人来找你，而是医生要主动走出去。”

抱着为更多人服务的想法，1998年，回国后的万峰和志同道合的赵强（现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心脏外科主任）组建了“万兆开心公司”。最初，医生只有“万”和“兆（赵）”两人，但这是中国医疗业内最早团队化、合法化的“医生公司”。他们试图向各地医院提供签约式服务，希望能和医院长期合作，把最好的技术和服务带给当地病患。当时由于政策限制，外出行医相当困难，但万峰的公司在夹缝中坚强生存，也成功与全国几十家医院签了约。

攻坚克难、实现自我梦想的同时，万峰意识到：专业人才的稀缺、行业标准的不确定，也是造成就诊难的原因。“中国专科的标准化还有一段路要走。我们培养医生，好像希望个个都是神射手，能百步穿杨；但培养体系更发达的地方，因为有明确的质控标准，所以他们的培训像是将靶心挪到了学生面前，好让每个人都能投中。”万峰感受到，自己有以更国际化的眼光培养后备人才的责任。

2010年，万峰应邀回到公立医疗体制，“当时院长问我有什么要求，我说我只要两个字：自由”。万峰要的自由，是他不想受限于医院的考勤制度，但完成医教研工作指标，管理好团队和科室是他的原则和底线。如今万峰来到东方医院，是给北京人才一个向上的机会，更是怀着在上海再“带出一个团队、创建一个品牌、开创一番事业”的使命感来的。

而今，万峰的医生集团已有签约医生30多位，挂名医生100多位，集团在十几个省市均有行医备案。

手术牛：“跳动心脏外科的先锋”

谈起做手术，万峰则是牛气“原形毕露”。

万峰指着挂在会议室墙上的“心外科工作记录”说，“我的团队来之前，东方医院一年大约做180例心外科手术，现在一个月就能做将近100例。”

如今万峰的心脏仍在一线跳动，为各地患者排忧解难。今年，湖南衡阳市中心医院引入万峰院士名医专家联盟团队，创建了衡阳市中心医院万峰心血管病诊疗中心；11月，万峰来到衡阳，亲自为两位心脏病患者实施手术。回顾刚结束不久的旅程，万峰说：“我们希望，带给地方医院的不仅是技术，还有新的模式。我们与西方先进医学的差距有技术、有硬件，但主要还是软件，即服务和标准的差距。”

衡阳市中心医院万峰心血管病诊疗中心的建立，也是万峰对医生自由执业模式的探索尝试。“他们希望能有先进的专家技术和服务管理模式进驻医院，我们希望行医能够走出去、为更多人提供服务，可以说是一拍即合。”万峰领衔“东方心脏集团——万峰心血管专家联盟”与衡阳中心医院合作，让衡阳乃至湘南地区的心血管疾病患者享受到国内一流医院同等优良的诊治。

“为当地患者实施手术前，诊疗中心就和我远程视频讨论病人病情，共同制定周密详尽的手术方案。他们先让患者身体各项指标都达到适应手术的最佳状态，我到当地后再次面诊，然后实施手术。手术结束后病人转送至ICU监护，也由我们团队的重症监护专家指导术后监护，同时对当地医护人员进行培训。”和各地医院合作的医生集团运营模式，既能保证患者享受顶尖团队的诊治护理，还能在诊治过程中提升当地医护人员的专业技术。在万峰医生集团的指导下，经过长期努力，当地医院技术提高，患者也会更认可本地医疗服务，可以形成多方共赢的良性循环。

“心脏是人体最重要的器官之一，听到要做心脏手术，患者多少会有些担心害怕，所以我们要更耐心专业地为他们提供服务。”万峰介绍，其实心脏手术有一套严谨精密的操作流程，先进仪器和技术双重加持，风险绝对可控，他的团队手术成功率甚至有99%，“我们也会全力避开百分之一的失败可能。但是怎么让患者更加放心？这也涉及到医疗服务的态度问题。我们要用病人和家属能听懂的语言解释清楚，让他们明白这不是一个特别难的手术，做了的好处比不做多得多。”万峰说，“护理和服务也要更加周到细心。不光是护士，医生面对病人也不能太过严肃，不然病人看到医生面色沉重，可能会联想：是不是我的病情比较严重？然后就害怕起来。”

万峰回忆，几年前他和母亲出国旅游，母亲不慎摔倒至胳膊脱臼。“复位固定好后，我准备改签机票让她回来休养了，但那医生大手一挥：‘不用，绑着绷带不也可以继续旅游吗！’我很欣赏这种态度，既然风险可控，就不必担心太多。”

所以面对患者，万峰也总是乐呵呵的。他明白，只有以轻松的姿态出现在患者和家属面前，他们才有可能彻底放下心，以最好的状态应对手术。万峰还开玩笑地说：“我的工作就是每天‘开心’啊！”

除了临床，万峰的团队还在坚持研发工作。万峰向记者展示了国内外的多款人工心脏，“最初的人工心脏只能背在体外，现在我们研发的最新装置，已经只有一个指节大小了。”

记者掂了掂这颗“人工心脏”，很轻，却承载着生命的重量。望着谈起自己专业就滔滔不绝、神采飞扬的万峰，记者想，他也是这样一位举重若轻的人，用一颗火热鲜活的心追求理想：让更多人的心脏能健康长久的跳动。

[责编:张德会]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