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接到中常派出所一位警员电话。
问，你是c律师？
我说，我是。
他说，我们昨夜大查，抓到几位失足妇女，其中，有一个叫徐春铃的，让我们给你打电话，让你来替她交罚款。
我去！
一、没这业务，二、根本也不认识这路人马。
什么情况？
我就问，您确定没有打错电话？
他说，你姓c吧？是律师？
我说，对。
他说，那就没错，过来交罚款吧，交钱领人。
放下电话，我就纳了闷了。
此事蹊跷。
怎么可能有失足妇女知道我电话呢。
咱不是君子，保健按摩推背松骨倒是常做，练歌房找个小姐一起吼几嗓子的事也有，但是，再越雷池一步的事情，真没做过，咱媳妇还年轻俊俏，保鲜期保质期还都没过，趁手的很，再说，真想风流快活也不需要找失足妇女啊。
我就没理这事。
第二天下午，电话响起，我看来电，是昨天中常派出所的电话，我就犹豫接不接。
电话很执着，断了，马上又响起。
我就接了。
是个女人声音。
女人说，大哥，我是徐春铃啊。
徐春铃？
我说，你认错人了吧？
女人说，我是热海的按摩技师徐春铃啊，25号，我是25号啊，我给你按脚，一直都是我，不记得我了？
我就笑了。
我说，怎么会是你，下海了？下海不小心点，还让警察抓了？
徐春玲就说，大哥，我没干大活，你了解我啊，我在大连也不认识别人，手头也没钱，求求你了，帮我一次好吗？咋回事，我出去跟您说，罚款我一定还你。
25号我确实很熟悉，25号是热海原来的按摩技师，但是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一般情况下，看我进休息厅，她就会直接过来，她有活，大厅经理就会过来打招呼，说，c哥，25号有客人，您稍等。
我在热海洗了两年澡，她伺候我脚丫子两年。
我之所以用她，除了技术好，手把力度恰到好处，还有一个原因，按脚时聊天，知道她的身世，心里同情。
我想了想，说，你把电话给警官。
我就问警官，她是抓现行吗？
警官说，不是，抓了3个现行，她也在场，就都带回来了，她说她专门按摩，不做大活，我们没抓到她现行，但是她的工具包里确实有避孕套，来交钱领人吧，罚款不多。
我说，好，我这就过去。
放下电话，我就打给中常所所长黎政。
黎政是古城首批十大杰出青年之一。
主要事迹：持枪歹徒在一个民房里行凶，这哥们踹开窗户就跳了进去，什么也不顾，直接把歹徒扑在身下，用枪顶在了歹徒脑袋上。
因为这次抓捕，他荣立二等功。
拿命换来的。
当时我在团区委当青工部长，他是我们青工战线推出的典型，事迹材料我整理的，十大杰出青年，把他排在榜首。
因为这些，组织便重点培养他，黎政进步很快，先是派到三十里堡所当了一年副所长，第二年提所长，二年后调任中常街道派出所所长。
因为有共青团这段往事，他对我就格外尊重，见面时就是大哥大哥地叫着，关系一直没断。
打通电话后，我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黎政很爽快，说，既然不是现行，我问问情况，马上放人。
我问，我去交罚款吗？
黎政说，不用，这种情况，大哥又说话了，罚什么款。
我说，谢了，黎所，改日请你喝酒。
黎政就笑着问，大哥，是相好吗？这么卖力办事。
我就笑了，说，我靠，你真舍得拉低你大哥档次啊，大哥要找个情况，还能这档次？
黎政哈哈大笑。
我就说，一会你看着人，就知道她是不是卖的那种女人了，没人买！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就挂了。
这事就过去了。
不大点事。
我也没往心里去。
周末，徐春铃给我打来电话，说，大哥，你在哪？我想请你吃顿饭，把罚款还你。
我说，徐春铃，也没抓你现行，派出所领导我认识，没交罚款，以后多注意啊。
吴春玲说，大哥，你就给我一个面子呗，给你添了这么大麻烦，我心里过意不去。
我就问，现在在哪干活？
徐春玲说，从热海出来，我换过两家桑拿浴，活都不好，我现在在桃源松骨。
我问，还行吗？
徐春玲说，我家小姐好，客人挺多，但来的客人都是奔着大活来的，我就按脚按摩，挣的没法和她们比，但比上两家强多了。
我说，那挺好，有机会我去桃源，我脚还真想你了。
徐春玲就笑着说，大哥，你一定来啊。
我说，你好好挣钱，多往家里寄点，家里人还都得靠你，我还一堆事，就这样啊，小忙，别往心里去，再聊。
我就挂了。
放下电话，我突然想起，忘了问问她，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又过去一个月。
这天上午连着开了两个庭，一个离婚一个房地产纠纷，傍中午从法院出来，觉得特别疲劳，我就没回所里，找我在园林公司当老总的同学喝酒，下午找个桑拿浴泡了泡，按摩完就睡过去了。
三点多钟时被电话惊醒，是所里孙海洋律师，这周轮到孙海洋值班，接待来咨询的客人。
孙海洋说，老c，你在哪？回来一趟吧。
我就问，怎么了？什么事？
孙海洋说，有个女的一直在等你，在接待室里等你四个多小时了。
我问，当事人？来过咱们所吗？
孙海洋说，没见过，问她什么事，也不说。
我说好，我马上回所里。
开庭没有办法，但像今天这种情况，喝酒洗澡让当事人等候一下午，我心里绝对过意不去。
多少年过去，我一直有一个基本操守：挣钱，但不为钱，尊重并尽最大努力帮助每一个当事人。
也算不忘初心。
老话说，饿死不要饭，屈死不告状，不到万不得已，谁tm花钱找律师打官司？
赶回律师所时，整好四点。
见我回来，孙海洋一指接待室，说，在里面等着呢。
我推门进去，一看，竟然是徐春玲。
我就挺意外，问，你怎么来了？提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啊，这等了多久。
我赶紧给她杯里倒满一杯热水。
我问，有事？
徐春玲说，没事，我就来看看大哥。
说着，徐春玲从桌下拿上来一个纸袋，推给我，说，大哥，这里面有两条中华烟，还有一包是我们家乡的黑木耳，不是野生的，我舅家养殖的，但是特别干净，没兑乱七八糟东西，你放心吃好了。
我对徐春玲突然增加了许多好感。
这个女人倒是不差事。
知恩图报，这是我的处事风格。
我说好，我收下，谢谢你了。
徐春玲说，大哥，你这话说的，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呢。
我说，正好你来了，咱俩聊聊，你手里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徐春玲说，大哥，我在热海干了两年，开业就去了，韩老板和老板娘人都挺好，对我挺好，要不是热海不干了，我就哪也不去。
徐春玲起身给我茶杯里续上水。
徐春玲说，我们韩老板有过交代，说他能有热海，是因为两个人，没有这两个人，就没有热海，一个是你，一个是唐老板。韩老板交代过，这两个人是热海最高vip，不管他俩在热海有什么消费，一律不许收钱，免单。
在热海免单这事是这样，只要在热海碰到韩文军在，钱肯定花不出去，韩文军不在时，如果只是泡泡澡睡一觉，我也不给钱，穿衣就走，但是，只要按脚按摩消费了，我一分不差，钱直接扔在前台，经理要拒绝，我就一瞪眼，说，你敢！天生一张驴脸，一拉下来，大家都挺怕我。
徐春玲说，我们都知道，你有消费时，从来不让老板免单，不占便宜，对我们这些服务员和按摩师也很客气，为你做点啥，你都谢谢，你还从来不找小姐，我们这些按摩技师心里都挺喜欢你的。
我就笑着问，就因为这个？难道我不帅吗？
徐春玲说，帅，你真的挺帅，但是你说话很严肃，表情也严肃，我们挺怕你的，不敢和你开玩笑。
我说，那电话怎么来的？
徐玉春说，有一次我打扫老板办公室，在桌子上看到你的名片，我留了个心眼，用心记下了。
我觉得，你肯定是个好人，本事又大，这个电话我一定会用上。
我就笑了，说，你个小女子，倒是满有心计。
徐春玲说，大哥，我从黑龙江农村过来，来大连快十年，在工厂打过工，替人卖过货，要不是做按摩技师，真没有机会认识你这样的人大物。
我就笑着说，我算个屁大人物。
徐春玲说，你在我眼里就是最厉害的大人物了。
我心里倒是很受用。
我就问，你开始干大活做小姐了？
徐春玲说，没有，我还是按脚按摩，挣份辛苦钱。
徐春玲笑着说，我就是想卖，谁买啊。
也是。
徐春玲长的确实不好看，一看就是农村妇女，本来只有三十多岁，但生活的艰难已经把她的脸打磨地远远超过她的实际年龄。
我就问，那为什么警官说，在你的工具包发现避孕套？
徐春玲说，当时那个客人刚和小姐办完事，衣服也没穿，客人说累了，喊我进去给按按。
我问，两个人光溜溜地躺着，你就进去给按摩？他们好意思，你也好意思？
徐春玲说，都习惯了，那种场合待久，人就麻木了，那还有廉耻心。警察进来就把一楼吧台控制住，直接进了包间，当时用过的套扔在垃圾桶里，几个没用的，就放在床头，小姐也急了，一把就塞进我的工具包里。警察认定是双飞，我还没来得及脱衣服，所以就一起抓了，在派出所，我也和警察说，你们看看我，我像小姐吗？我像小姐的老妈子，警察都笑了。
我也笑了。
我说，你倒是真实在。
我说，我问过警官，他们说你这种情况罚款不多，千八百就走人，这点钱，你联系我干什么？
徐春玲低下头，说，大哥，出事前一天，我才把钱邮回黑龙江，孩子那边需要钱，我身上一百元都没有了。
徐春玲说，我昨天开工资，这个月我开了8600元，比上个月多，夜班她们不愿意干，我都值了。
徐春玲笑着说，这不开完，我就来看大哥了。
我心里不舒服。
我们都在用力地活着。
我就说，徐春玲，今晚我请你吃顿饭吧。
徐春玲说，太好了，大哥，我请你！
我说，徐春玲，听大哥的，我请你，我这个人比较霸道，你既然叫我大哥，就必须听我的，喜欢吃海鲜吗？
徐春玲说，喜欢，但是贵，没怎么吃过。
我说，我一会开车带你去后石小唐，请你吃顿海鲜大餐。
我从包里拿出2000元。
我说，心意我领，烟钱你拿着，必须拿着。
我用食指指着她，眼睛一瞪。
这钱是一只脚、一只脚，一捏、一捏挣出来的。
我笑着说，你要不拿，这烟我不能抽，我怕抽出一股子臭脚丫子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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