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车祸致母女俩伤残，268万元赔偿金遭遇执行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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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快报讯 （记者 孙玉春）3年半前的一场车祸，让陈敬艳困在了轮椅上，也“捆住”了马国双的双手双脚。最近，他们夫妇向现代快报记者求助，那场车祸让陈敬艳和时年7岁的大女儿两人重伤致残，法院判决肇事司机和运输公司赔偿近268万元，可是官司打下来了，法院竟然一分钱也没有执行到。

△陈敬艳一直在家里等待法院的执行结果

不幸的家庭，接连遭遇车祸

现代快报记者第一次见到陈敬艳是5月中旬，事故发生后，她从一个健壮的年轻妇女变成了高位截瘫患者，要出门，就得依靠老公马国双。在家里的生活起居，也基本靠马国双照顾。

△马国双抱陈敬艳上电动车

陈敬艳是南京六合人，家在六合马鞍街道大圣社区，安徽天长汊涧镇于洼社区和大圣紧邻，马国双是于洼人。两人在南京一家服装厂打工时相识。后来两人结了婚并生下了两个可爱的女儿。

陈敬艳家所在的于洼社区劳庄队靠近205国道。205国道南京段是封闭的，进入天长就变成了平交路面，限速一下子从100公里掉到了60公里。很多司机开到这里不适应，加上机非混行、行人车辆穿越马路等，205国道天长段事故一直比较多。

△爷爷马乃喜跟孙女在一起，爷爷也遭遇过车祸

这样的痛苦，住在路边的马国双一家不可能不知道。马乃喜今年67岁，是马国双的父亲。2016年2月，他在205国道过马路时，被一辆超速的轿车撞到肩部，头碰到了挡风玻璃，导致脑部受损，患上了精神分裂症。

马国双在父亲出车祸之后，从厂里回家照顾父亲。还没等他返回工厂，妻子和孩子又出了车祸！2016年10月10日早晨7点出头，陈敬艳骑着电动车带着两个女儿，上了205国道，往学校方向开去。大女儿刚上一年级，小女儿刚上幼儿班，她送完孩子还要去服装厂上班。

虽然205国道走起来战战兢兢，但是除了它没有路可以绕行，这是她们母女的必经之路。陈敬艳说，自己是贴着路边骑的。7点15分，一辆行驶的大货车突然方向失控，朝着母女三人撞去。陈敬艳感觉到后背被猛地撞了一下，坐在前面的小女儿甩了出去，坐在电动车尾部的大女儿则掉落车下，货车后轮直接从她右大腿碾压过去……

陈敬艳回忆，当时自己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虽然腰部剧痛，还是努力坐起来要求司机赶紧报警，甚至拿出自己包里的电话让对方报警。而货车司机陶化文下车后，第一句话就是“完了，完了！”连报警都不晓得报了，最后还是过路车子报的警。

女儿性格阳光，带来些许安慰

事故发生后，母女三人先被送往天长当地医院，因为伤势严重又转往南京鼓楼医院抢救。大女儿右腿被高位截肢。陈敬艳胸椎骨折脱位伴截瘫、腰椎骨折、肋骨骨折，下半身失去了知觉，最终鉴定为一级伤残。

出院后，陈敬艳做过近一年的康复，在花了30多万元后难以为继，中断了。事故发生后，这个家就乱了，马国双只能待在家里照顾她们，这个家庭一下子失去了几乎所有的收入来源。

事故发生后，肇事车所投保的保险公司进行了及时的理赔，一共赔偿105万元左右。这笔钱被用来支付部分医疗费用，以及后续的康复费用、假肢等费用以及其他各项开支。三年多下来，这笔钱已经基本用光了。

6月5日，现代快报记者到了天长市汊涧镇于洼社区，马乃喜和马国双夫妻以及他们的大女儿“小睿”（化名）都在家中。马乃喜基本丧失劳动能力，老伴为了补贴家用，最近出去帮人插秧了。

因为遭遇车祸，小睿少上了一年学，目前在读三年级。孩子正处在长身体的年纪，穿上假肢会有一点不协调，显得右腿短了一些。按照惯例，这时候假肢需要更换部件了。但是光是一次更换就要3000元。

△受伤的大女儿小睿很喜欢画面

他们夫妻最大的安慰是，虽然遭遇了这么严重的事情，但是女儿的心态很阳光，能够主动融入社会和人群，尽管有时还有些羞涩。以前，小睿很喜欢跳舞，还学过一段时间舞蹈。车祸之后，没法跳舞了，她就开始学画画。爸爸特地把女儿很多素描作品拿出来，让孩子自己展示。

马国双虽然有缝纫的手艺，可是如今哪儿也去不了。他们全家的指望主要就是放在肇事司机和运输公司的赔偿上。“赔偿就是按照他们日后长期的生活所需来定的，如果没有赔偿，像我老婆这样以后怎么生活？”马国双说，事发后不到一个月，交通事故责任认定就下来了，肇事司机负全责。

官司好打，钱难要？

据了解，肇事车浙A96936，系司机陶化文挂靠在杭州双流运输有限公司名下的车辆。陶化文是江苏宿迁人。

由于物流公司是杭州的，当时陈敬艳一家和律师商议，决定选择到杭州的法院起诉，因为杭州的经济水平和赔偿标准比天长高得较多。但到了2017年底，索赔官司才正式开打。

被起诉的是肇事司机陶化文以及杭州新际运输有限公司。从事故后到起诉时，杭州双流运输有限公司已经两次更名，并更换了法定代表人。

官司还是比较顺利的。2018年5月左右，判决先后下来，法院基本支持了受害人的诉求，包括医疗费，残疾赔偿金，护理费、假肢等器具费、维护费、被扶养人生活费等，法院判决陈敬艳获赔154万余元，小睿获赔113万余元，总额接近268万。

在审判中，原本也被列为被告的保险公司被删除了，因为保险公司已经履行了赔偿责任。所以这268万元就是由陶化文来承担，而陶化文的车辆浙A96936是挂靠在新际运输有限公司，车辆所有人登记为该公司，所以法院明确判决，杭州新际运输有限公司承担连带赔偿责任。

△杭州新际运输有限公司向法院出具的答辩状，称自己没有赔偿义务

在诉讼中，杭州新际运输公司及陶化文的律师都到场应诉，对于受害者的索赔要求，所提的异议也较少。不过该公司的前身杭州双流运输有限公司曾经在2016年底向法院提交过答辩状，希望法院认定肇事车是陶化文独立经营、自负盈亏，公司不承担连带责任。

事故后，肇事司机陶化文因为交通肇事罪被判入狱。他也没有履行赔偿的判决。判决之后不久，陈敬艳等人向杭州市下城区人民法院申请对这两份判决结果进行强制执行。

执行法官：这家公司目前没有可执行资产

6月5日下午，现代快报记者联系了杭州市下城区人民法院的谢姓法官。他说，目前执行仍在继续，暂时没发现新际运输公司有可供执行的财产。

由于同情这一对母女的遭遇，他们已经帮陈敬艳母女申请当地法院的司法救助，估计不超过10万元。至于肇事司机，已经出狱了，目前法院正在找他。

倪锦飞是江苏海越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也是陈敬艳和女儿交通伤害人身赔偿案件的代理律师。据倪锦飞介绍，陶化文据说没有任何赔偿能力——他在泗阳老家还吃低保，家里女儿又患有白血病。

倪锦飞说，他们跑了十七趟杭州，这家公司就是个空壳公司。在审理中，还发生了一件事，肇事车本来一直被交警扣着，后来在官司期间，律师申请对这辆车进行保全。其实这辆车也只值几万块。

按照倪锦飞的说法，杭州市下城区人民法院不接受诉前保全，而到了诉中准备申请保全，却发现这辆车已经被公司开走了，并且被卖掉了。

至于公司卖车的理由，倪锦飞听说是陶化文欠新际公司的钱。

“陈敬艳母女是我们很想帮助的。”倪锦飞说，目前这268万的判决，法院一分钱执行不到，作为律师也很无奈。但换个角度说，除了国有的运输公司，很多民营运输公司都是空壳公司，发生大车祸就逃避责任、逃避赔偿的情况也不止一起了。

律师要为这个结果担责吗？

对于律师的一些说法，马国双夫妇并不能认同。马国双认为，律师没有尽到职责，耽误了对运输公司的财产保全，如果早立案，早申请财产保全，也许就不会出现公司完全无资产、无资金的情况。他们为此已经正式向12345和雨花台区司法局投诉了律师。

倪锦飞则认为自己已经尽力。同时他还表示，愿意返还部分律师费。据了解，当时支付的律师费为4万元。

“当初，律师就告诉我们，不需要做财产保全，对方公司实力雄厚。”马国双说。不过这一说法被否认，倪锦飞表示，自己不可能这样说。

不能做保全，在倪锦飞眼中，是因为当时杭州市一些特殊的做法，他记得刚开始就被法院告知，交通事故索赔官司不做财产保全。他表示申请300万的财产保全，就得提供等值的担保，可是这个农村家庭显然是提供不出来的，何况申请保全还要交一笔费用，对当事人经济上也有压力。

对此，马国双表示，律师曾经让陈敬艳签了一个人身担保的担保书，希望对当时的双流运输有限公司进行诉前财产保全，虽然无法提供等额担保，但是愿以个人名义进行人身担保。但是这样一份担保书是否提交了呢？倪锦飞说他向法院提交了，但是他向记者提供的材料上面没有年份和日期，只有陈敬艳的签名。

杭州市下城区人民法院的张丹鹰是当时案件的主审法官，6月9日，现代快报电话联系他，但他一直在开会。不过当时案件的书记员表示，她仔细地审查了陈敬艳和其女儿的案件材料，里面没有任何律师提交的财产保全的申请材料。至于其他情况，需要问立案庭，她也不清楚。

南京雨花台区司法局一位工作人员表示，很同情陈敬艳一家人的遭遇，作为行政机关，他们可以对律师工作进行监督和指导，但是不能直接作出事实认定。要认定律师是否履职不力，只能由法院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