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多起民间借贷的原告为何是同一律师？

来源：浙江法制报

通讯员 方芳 陆洁

　　一名执业律师，通过签署债权转让协议的方式，使自己成为200多起民间借贷纠纷案的原告，涉案标的额达2700余万元。象山县检察院深挖线索、跟踪监督，令这起看似正常的案件背后暗藏着的虚假诉讼行为浮出水面。最终，案件得以纠正，该律师也被注销执业证书。

　　大数据里发现虚假诉讼线索

　　2020年年初，象山县检察院办案组通过“民事裁判文书智慧监督系统”平台，排查涉“套路贷”高风险关联人员名单，与法院发布的职业放贷人名录进行数据比对、碰撞，筛选异常裁判文书寻找监督案源。此时，一个反复出现的名字进入办案组视线。

　　“怎么这些民间借贷纠纷案的原告都是律师周彬涛（化名）？”检察官不禁发出了这样的疑问。审查案卷后，检察官发现一个异常现象：部分案件由于周彬涛作为原告主体不适格，被法院判决驳回诉讼请求或裁定驳回起诉，原因是法院在调查中发现周彬涛通过受让获得债权，但周彬涛与债权人之间不是真正的债权转让。

　　“周彬涛的上述情况应该远不止这些，其他案件的原告主体资格很有可能也存在问题。”检察官敏锐地作出判断。为进一步查清事实，检察官全面排查了2018年至2020年以周彬涛为原告的民间借贷纠纷案件，数量逐年激增，共有200余件。同年5月，象山县检察院对其中8件开展生效裁判结果监督。

　　“先从外围入手，固定相关证据，查清基本事实。”该院检察长第一时间对该案的监督作出指示，统筹安排抽调精干力量成立办案组深入调查核实，逐一询问多名案外人及债务人，调取他们的银行交易流水，查清是否存在真实的债权债务关系；走访律师事务所、法院等部门全面了解周彬涛从事诉讼服务及个人基本情况。经过排查走访，掌握到一条重要线索，即债权转让协议书存在“两张皮”现象。

　　转让协议书中有这么一项条款：“如一方要求撤销协议时，另一方有权要求承担为达成和履行本协议所发生的全部损失，包括但不限于诉讼费、鉴定费、保全及相关费，以及乙方（周彬涛）为办案所投入的资金总额的利息。”

　　也就是说，周彬涛取得债权后就是债权人，以自己名义起诉，不存在“办案”问题，“乙方为办案投入”的表述明显与常理不符。

　　当检察官约见周彬涛，问及和案外人如何约定协议时，周陈述讨债所付出的成本需要原债权人承担。而根据检察官掌握的情况，债权转让协议书约定受让方（即周彬涛）为实现债权所支出的费用由受让方承担，这与周彬涛所说的互相矛盾。周彬涛当即辩解：“这些债权很多都是讨不回来的，我预估到风险后，与出让方签订了一个补充协议，与原债权人的权利义务应以债权转让补充协议为准。”

　　原来，周彬涛为了明确与案外人的权利义务关系，另外签订补充协议。该补充协议才是双方的真实意愿，约定案件胜诉执行款到账金额的30%归周彬涛所有。而这个条款与《律师服务收费管理办法》中规定的“实现风险代理收费，最高收费金额不得高于收费合同约定标的额的30%”无实质差异。诉讼过程中，周彬涛本应向法院提交反映双方真实意思表示的补充协议，他却错误地理解这是他与案外人私下约定的权利义务，属于隐私内容，不用提交。

　　类案监督纠纷源头化解

　　经查，周彬涛作为执业律师，本应当以律师事务所的名义承接诉讼服务业务，但他为了获取个人利益最大化，逃避律师行业监管，利用自己律师的身份，说服众多债权人实施虚假债权转让，再签订债权转让补充协议，自己以原告身份起诉，以债权转让之名，行诉讼委托风险代理之实，系虚假诉讼。

　　象山县检察院根据调查核实的情况，又追加立案3件，于2020年8月至9月向象山县法院提出再审检察建议2件，提请宁波市检察院抗诉9件。2021年6月至8月，除1件案件当事人双方和解外，象山县法院均作出撤销原审判决、驳回周彬涛起诉的民事裁定。

　　为加强诉源治理，推动矛盾纠纷源头化解，法检两家达成共识，审慎受理以周彬涛为原告的民事案件，仔细核查债权来源，统一裁判尺度。类案监督以来，以周彬涛为原告的民事案件立案数大幅度减少。

　　跨省监督“一查到底”

　　此外，办理虚假诉讼系列案过程中，检察官意外发现周彬涛在20多年前曾经故意犯罪。根据律师法等规定，律师非因过失犯罪受刑事处罚的，应予取消律师资格。

　　但由于早期的刑事判决书未写明身份证号码，导致信息不全存在漏洞，周彬涛向上海市司法行政部门申请取得律师执业证，从2018年11月开始，先后在上海多家律师事务所执业，在象山县代理诉讼案件180余件，其行为严重扰乱了司法秩序和法律服务市场秩序，损害了司法权威。鉴于周彬涛的律师执业证系省外司法行政部门发放，面对跨省监督等难题，象山县检察院召开检委会集体讨论，共同决定要“一查到底”。

　　检察机关与司法行政部门、公安机关、法院协作配合，咨询律师执业证书颁发流程，调取周彬涛曾犯销赃罪的刑事犯罪材料及犯罪证明，形成办案合力。象山县检察院向上海市司法行政部门移送刑事犯罪等证据材料，建议依法核查周彬涛律师执业资格，并同步抄送浙江省三级司法行政部门。近日，象山县检察院收到回复，上海市司法行政部门已作出注销行政许可证件决定书，注销周彬涛专职律师执业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