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法官 | 俞水娟：每天离梦想更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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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记者 张春波 通讯员 张茜倩

她为了心里的“法官梦”，选择放弃了高薪稳定的银行工作；她一年审结案件400余起，桌上长年架着“站立神器”；在她的职业生涯中已审结的2396件案件，以及担任审判长的4000余件案件，无一错案……

>>在审理一起商业银行和电力公司保证合同纠纷案件中，俞水娟（左二）到现场进行勘验

她就是江苏省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民二庭庭长俞水娟。在她的心里，既装着不可撼动的“法”，也有善解人意的“情”。

女法官的日常

每个访客一走进俞水娟的办公室，视线首先就被其办公桌上的“网红”产品所吸引了。那是一个被称作“站立神器”的支架，用来把电脑显示器和键盘架高，以方便使用者站着办公。

“平时坐着的时间太多了：看卷宗坐着，开庭坐着，写判决书也坐着……久而久之，颈椎就不太好了，所以索性买了一个这样的‘神器’，站着办公。”俞水娟笑着告诉记者，“我们中院很多人都在用这个。”

一个法官到底需要坐着办公多久？俞水娟还清楚地记得，自己2013年共审结了100余起案件；到了2014年，这个数字就翻了一番；再之后，基本上每年都要审结400余起案件。这意味着，俞水娟平均每天要审结1个案子以上。

当然，俞水娟像其他法官一样，都会对自己所办理的案件进行统筹管理，以确保完成如此大量的工作。但是，作为民商事法官的她，面对的每一个案子都是千头万绪。要从错综复杂的琐碎细节中抽丝剥茧，靠得不仅仅是专业知识背景、逻辑思维能力。

熟悉俞水娟的同事都知道，每每讨论案情时，只要她开讲，就一定会拿出各种表格。俞水娟说，自己之所以如此青睐做表格，是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有助于理清思路。

“我喜欢把一切理得清清楚楚、顺顺当当的感觉。”俞水娟说。

俞水娟曾经接手了这样一个案子：原告诉称其给被告供应了板材，被告却不付款；被告则称，原告供应的板材有裂缝，根本无法使用。为此，双方争执不休。

在该案二审审理过程中，俞水娟注意到涉案板材的种类非常特殊，仅根据卷宗和双方陈述，难以确定孰是孰非。于是，她决定出差到现场勘查。

俞水娟和书记员先乘高铁到了安徽省芜湖市，再打车前往这批板材所在地。这是一个相当偏远的乡镇企业。好在他们没有白跑一趟。经实地勘查发现，部分板材确实有裂缝甚至破碎，完全无法使用，但同时也有完好无损的产品。

在事实和证据面前，原告也认可了部分板材确实没有达到交货标准。经清点，双方达成了和解协议——对于完好的板材部分，由被告及时付款；至于破损板材，则由原告拉回并重新回炉生产。最终，双方化干戈为玉帛，甚至还表示以后要继续合作。

“一团乱麻的案子，法官要从中寻找事实的本来面目，那种感觉是很痛苦的。但是，当疑点解开，心情却又真的非常愉快。”俞水娟说。

俞水娟写过最长的判决书长达100余页。为了处理好这个“大块头”，她和书记员一起排版、装订，仅这一项工作就花了近一天时间。

那是一个买卖合同纠纷，被告搬来了整整两箱的证据材料。为了尽快定分止争，俞水娟连续加班多天，像会计一样一笔一笔地梳理账目，经常工作到晚上10时许才终于按着酸痛的肩膀、依依不舍地关掉电脑。

“那段时间，走出办公大楼时回头一看，常常是整座楼已经一片漆黑，一盏灯都不亮了。”俞水娟说，埋头苦战的日子是“黑暗”的，但案子最终有了一个“明朗”的结果，“这是最重要的”。

这个案子在俞水娟的法官职业生涯中，也是一次记忆深刻的历练。“打这以后再办理其他案子，案情再复杂都不害怕了。”她说，就像爬过了一座高山后，再看其他山时，也就有了一定能攀爬过去的信心。

或许正是源于这样不服输的勤勉，俞水娟屡屡刷新业务庭个人结案的最高纪录，并获评江苏省最美法官、江苏省优秀女法官、江苏省三八红旗手、苏州市劳动模范等荣誉称号。

苏州中院政治部主任徐海告诉记者：“近年来，苏州全市法院收结案数屡创历史新高，多次位居江苏全省法院首位。在此背景下，苏州全市法院涌现出了一批批先进典型，而俞水娟法官就是拼搏奋斗中的苏州法官团队的一个缩影。”

生活要有梦想

当年，俞水娟刚走出校园就在一家商业银行找到了一份待遇不错的工作。但学习经济法的她，心里一直都有一个“法官梦”。彼时，每每代表银行出庭，看到位于法庭中央的审判台，她总是不禁神往。

为了实现这个梦想，俞水娟重新捧起法学书籍，最终以笔试第一的成绩考入苏州中院成为一名书记员。经过多年来踏踏实实的努力，她又一步步地成长为一名优秀法官。

其实，相对薪资优厚的金融行业，法官的收入并没有优势。也正因如此，跳槽到金融行业发展的人不少，但银行从业者转型做法官的却是寥寥。俞水娟就像一个“逆行者”，但却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

俞水娟告诉记者，当自己第一次身穿法袍坐在审判台上，倾听着原被告双方的陈述，在纷繁芜杂中秉持着一颗公心居中裁判。那一刻，她完全沉浸在梦想实现的喜悦中。但不久她就意识到，做法官远比想象中的困难。

“作为法官，我们只能无限地去还原事实的本来面目，让法律事实接近客观事实，但却难以实现百分之百地还原，有时事实呈现在我们面前时就是残缺的。”俞水娟说，“不过我坚信，只要不懈努力，每天都会离梦想实现更近一点。”

几年前，俞水娟曾处理过一起借款合同纠纷。江苏省常熟市的一家商城开发商原本承诺，购买商铺的业主可以先出租后再用租金还贷。诱人的条件吸引了很多人购买。然而，商铺卖出去了，业主们与银行的贷款合同也签订了。此时，开发商的相关负责人却被捕了。眼看商铺烂尾无人租，银行又在催贷，业主们欲哭无泪。他们之中，很多人拿出了全部的身家来购买商铺。其中，不少退休老人甚至还动用了退休金。

因未能如期还贷，业主们被银行诉至法院。贷款合同毕竟是真实有效的，一审法院判定业主要继续还款。

该案二审交到了俞水娟手里。她开始思考，合同是合同，但毕竟在白纸黑字的背后，还有着复杂的案情。俞水娟决定暂缓判决，联系当地政府寻找解决途径。当地镇政府和政法委的态度也很积极，优先为涉案商城招商引资，并且很快就招商成功。

商铺租出去了，业主们收到了租金，还成立了业主委员会，聘请物业公司进行管理。贷款合同也得以顺利继续履行。

悲剧式的开端却有了童话般的结局，这个案结事了的背后，包含着俞水娟长达半年对银行、政府部门和业主的追踪和努力。

“法官手中的法槌在敲下去的那一刻，就意味着案件在本庭已尘埃落定，而这个结果可能牵扯到很多人的命运。”俞水娟说，对于法官而言，每天都要面对不同的案件。但是，对于原被告双方当事人而言，也许他们这辈子只上一次法庭，而这个结果或将影响其今后的人生……

法亦容情

“喂，你好！我是苏州中院的俞水娟，是你这个案子的二审法官。我看了一下，你们没有请律师，需要准备的材料你们可能不大了解，你来一趟中院也不容易，所以我给你们讲一下，省得来回跑……”

接完这个电话，朱根男长久以来的苦闷似乎得到一些消解。他跟妻子周小玲说：“这个法官是个好人啊，咱们有希望了！”

俞水娟第一次见到朱根男时，他已坐在轮椅上，甚至都坐不直。因为在车祸中严重受伤而导致重度残疾，朱根男的手几乎握不住笔，签字也通常是由妻子代劳。周小玲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丈夫以前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子，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俞水娟看着照片上的男子，实在不敢相信他与眼前人是同一人。

朱根男曾是个货车司机，几年前他贷款买了一辆大货车，当时花了20万元，又按照20万元的车价为这辆新车投了保。有了自己的车，朱根男跑起运输来也就更有干劲了。然而，不幸悄然降临。一天，在高速上跑货的朱根男遭遇了惨烈车祸，不仅车辆完全报废，车祸造成的重度残疾更是让他失去了劳动能力。家中还有两个孩子在上学，一家人的生活顿时失去了保障。

这时，他们想到了此前投保的那份保险，希望能够解一家人的燃眉之急。但等他们找到保险公司时却被告知，所购保险要按照实价赔偿，货车经过几年的折旧后，只能赔不到10万元。

朱根男一纸诉状将保险公司告上法庭，要求赔偿投保的20万元及自己受伤后的护理费等，总计20余万元。后一审判决依照保险合同赔偿，未支持他的诉求。朱根男想不通这个结果，曾一度推着轮椅到一审法院门口哭闹，同时提起上诉。

负责此案二审的正是俞水娟。她发现，因为经济拮据，夫妻俩并没有请律师，而是由周小玲作为朱根男的代理人进行诉讼。担心夫妻俩的诉讼能力，俞水娟关照书记员整理好所需要的材料清单发过去，并给他们打了那个电话……

在二审中，朱根男一改此前的冲动，反而特别积极地配合法庭工作。

俞水娟在审理中发现，虽然保单由朱根男签过字，但保险公司确实存在保险条款未交付也未说明的情况，再加上保单中载明的保险金额是20万元，最终部分支持了朱根男的请求，将其获赔金额提高到十几万元。

显然，这和朱根男20余万元的诉求有差距，为此，俞水娟向其耐心解释，要求保险公司赔偿护理费等诉求在保险合同项下是没有依据可以支持的。朱根男一面听一面点头，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当给朱根男的那份判决书被寄回来时，俞水娟发现，上面除了签名，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人民的好法官”，那是连握笔都异常困难的朱根男一笔一划写出来的。

而就在此案结案后，保险行业协会公布的保险合同示范条款进行了改进，要求实保实赔。这也证明了俞水娟作出的判决不仅符合事实，也符合保险合同发展的趋势。

俞水娟说，有时当事人想要的也许并不仅是十几万或二十几万的赔偿，更是需要一份公平和尊重。

（注：文中所涉当事人均为化名）

本期封面及目录

《中国审判》杂志2020年第15期

中国审判新闻半月刊·总第253期

编辑/孙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