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的人事经理的解雇场景

三年前，我开始担任一家公司的人事经理。在疫情这些年里，除了一个例外，我从未解雇过任何人。虽然工资很低，任何人在任何特定的职位上都有太多的工作要做，而我的上司是一个漫无目的的人，他正在慢慢地毁掉我们所有人。从窗户向他的办公室望去，他聊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挂了电话。正是这个时候，我接到了解雇小娟的命令。

我想我不应该因为小娟能力不够而解雇她，我们留住了很多的人。为什么我最终同意解雇小娟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个谜。我的上司说解雇小娟听起来像是一种可悲的职场惯例。此外，他很少提出要求，所以与他争论太久似乎是不可想象的——尽管我确实表达了我的意见，认为我们应该留住小娟。

小娟和我们在一起好几年，她安静地工作，努力地工作，还要照顾两个小孩和生病的老公。她有时会迷失在细节中，这是真的，有一次她交了一份有点胡言乱语的文件。但当她被告知这个问题时，她一直工作到夜班十点多，把报告弄清楚。我认为，她虽然不起眼，但足够努力。

大概有多种方法可以解雇员工，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推断，这不应该在劳动节之前完成。我决定解雇小娟的合适时机是劳动节后两周。如果我必须重来一次，我当时就不会这么做了，因为当时，至少在这里，工作很不好找。雨已经下了很长时间了，使人特别烦闷，看起来不自然，尽管没有什么比这更自然的了。然后，两周很快过去，当我不得不再次与上司对质，看看他是否仍有意

“你还好吗？”这是小娟问我的问题。她把手放在我的前臂上。她的抚摸温柔而犹豫，我第一次注意到她的脸有多宽，像个孩子的脸。在我叫她和我一起进洗手间后，她摸了摸我的手臂。我意识到她认为我一定生病了。

当然，我认为最好在早上第一件事就解雇小娟，这样她就可以有一整天的时间独处。我还认为最好在洗手间解雇她，这样我们就有了一些隐私。我自己的桌子在一间有八张桌子的办公室的头上。那里当然没有隐私。特别是，我不希望任何人看到她被解雇。在一群熟人面前被解雇太丢脸了——甚至是一些看热闹的人，当然，也有同情的人

我为愤怒的话语做好了准备——因为即使是像小娟这样安静、被动的人也会生气。我没有做好准备的是小娟哭的样子。我以前和以后都不想面临这样的场景。

没有开场白。似乎没有开始。没有鼻塞或眼睛慢慢湿润或脸颊发红。

她的哭声很快就消失了，就好像水无声地从她的眼睛袋里喷了出来。

如果我没有在那里，我不会相信：她的上衣——一件紫色的薄上衣，露出了她的胸罩的轮廓——被泪水打湿了。仿佛她不仅要哭出眼睛，还要哭出脸颊、眉毛和胸部。

我认为这是一个奇迹，在这期间没有人进入洗手间。

我自己也准备从洗手间跑出来。我甚至看不见她的眼睛，因为她的眼泪；她的眼睛那么浮肿，眼泪那么多。

然后我开始哭了——在那些时刻，我甚至没有对可怜的小娟感到同情。我想，我只是在身体上感到同情。我踉踉跄跄地哭着。我泪流满面，沉浸在其中，我所有的悲伤都涌了出来——我在这里不能提及，也不愿详述。它们不是离散的名字或记忆，而是某种没有特征的物质，就好像我的悲伤在我内心变成了液体。

当我终于振作起来，当我能再次看到时，小娟已经离开了洗手间。

我从后门走到她的桌子前。她当时不在。她的外套不在衣帽间里。我冒险回到她的办公桌旁，以防不知何故我错过了她，那台黑色的打字机似乎在自己休息，只是在等待小娟的替代者。

突然想到其他同事看我的眼神有点恶毒。然后我意识到了显而易见的一点：他们对小娟感到怜悯和焦虑，害怕自己会遭受同样的命运。他们认为我是那种轻易、经常、轻率地解雇员工的人事经理。

这一切彷佛发生在很久以前，有时我对小娟感到内疚，尽管我从未试图联系她。几个月后我又见到了小娟，她站在商场，身后的墙上挂着一排毛衣。她看上去有点疲惫，她想卖给我一些毛衣，但当她感觉到我对毛衣不感兴趣时，马上就放弃了。她有一种优越的气质，虽然她没有拥有这家商店。我试着想和她说点什么，也不知从何说起。我只能对小娟的辛勤工作表示祝贺，我知道她为此付出了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