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四五百家的上市盛况不再？年度卓越律师罗元清称，树立专业口碑系证券律师努力方向｜卓越英才说

2023年12月15日，“2023年度资本市场卓越执业英才颁奖盛典暨资本市场高质量发展论坛”隆重举办，89位保荐代表人、57位会计师、58位律师共204位卓越执业英才荣耀加冕。

奋斗以恒，鉴证不凡。为了让更多的卓越执业英才被“看见”，同时把来自资本市场第三方中介机构最前沿的观点、最专业的看法带给大家，全景网独家推出的《卓越英才说》对话栏目将继续更新，以文字、视频、直播等形式，对话参与首届资本市场年度卓越执业英才评选的卓越保荐代表人、会计师、律师。

近日，《卓越英才说》邀请到了首届资本市场年度卓越执业英才评选“年度卓越律师”获奖者——北京德恒（深圳）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罗元清，探讨《证券律师如何应对全面注册制“大考”？》。

罗元清表示，中介机构在当前注册制之下几乎成为责任中心，零容忍的高压监管下，证券律师只能以如履薄冰的心态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落实勤勉尽责。

中介机构几乎成为责任中心

全景网：全面注册制之下，中介机构与企业的责任发生了什么变化？哪些责任和要求在逐步强化，哪些方面的内容在逐步交由市场决定？在这种变化中，证券律师面临哪些新的挑战？

罗元清：我认为，对于中介机构特别是证券律师和会计师，责任巨大、挑战巨大。注册制的核心是信息披露，审核制到注册制的改革也就是由审核出好公司到告知真公司的改革，这要求各个主体完成几个“清楚”，也就是“发行主体讲清楚、中介机构核清楚、审核机构问清楚、投资大众想清楚、监管部门查清楚、司法机关断清楚”，其中对于“中介机构核清楚”的要求非常高，因为其他的几个“清楚”是围绕着“中介机构核清楚”。发行主体的讲清楚是依赖中介机构的专业帮助才能讲出来，也就是通过中介机构之口讲出来，例如招股说明书、法律意见书、审计报告等等，所以发行主体虽然是第一责任人，但如果它没讲清楚，中介机构肯定要跟着挨板子。虽然要求投资大众想清楚，但我国的股票市场是个散户市场羊群效应，有不少散户投资者实际上并没有认真看发行文件，而是听消息买股票，一旦有亏损，有很大可能会找中介机构的麻烦。而审核机构问清楚、监管部门查清楚、司法机关断清楚，也都是围绕中介机构的文件，所以中介机构在当前注册制之下几乎成为责任中心。

从有关虚假陈述民事案件在法院爆发式增长以及几乎各家知名中介机构都有案在身的情况可知，目前中介机构的挑战很大，尤其是证券律师和会计师的个人责任巨大。合伙企业的缘故，律师事务所和会计师事务所的责任最终会落到项目合伙人的头上，一不小心就可能导致项目合伙人倾家荡产。所以当前中介机构应当以如履薄冰的心态勤勉尽责去工作，因为即使勤勉尽责都未必能摆脱责任，若没有勤勉尽责，风险会更加大。

一年四五百家的上市盛况或不再有

全景网：其实随着全面注册制的稳步推进，市场也进入了新一轮周期调整，无论是IPO还是再融资，这两年也在逐步回落，市场对于发行有了新的呼声，今年对于发行的讨论显著增多，也变得尖锐。面对投资标的的丰富、高质量企业的融资需求和资本市场可持续的发展，对这两年IPO的种种情况，您怎么看？

罗元清：要把近两年IPO的情况放到历史中来看。历史上看，中国A股的发行上市数量是以加速度发展的，从1990年12月“老八股”在上交所上市，到了10年后的2000年9月19日，上市公司才突破1000家。此后，又用了10年到2010年9月15日，A股公司数量突破2000家。2016年12月9日，六年时间A股数量突破3000家。此后仅用四年时间至2020年9月3日上市公司总数突破4000家。2022年11月22日A股上市公司总数达到5000家（沪深交易所突破5000家的时间为2023年5月19日）。也许注册制开始以来的这几年发行上市速度过快了，近几个月的突然收紧，政策反差有些过大。我个人认为，相对于上市企业再融资和老股减持，IPO对市场资金的抽血作用并不显著，但大潮之中泥沙俱下，为了活跃二级资本市场，IPO也被收紧了。

我的看法是，证券律师不必悲观，历史上IPO直接被叫停的有多次，最长的一次仅两年，我也基本都经历过，后来政策也都调整了。欧美发达国家的资本市场有百年以上的历史，美国在1997年上市公司数量达到了8884家的最高峰，我们才三十多年，未来还有很大的空间，证券律师也依然大有可为。当然，我也认为像这三年时间一年四五百家企业上市的盛况可能再也不会发生，对此我们也应有清醒的认识。

零容忍的高压监管下只能勤勉尽责

全景网：对于企业欺诈发行、财务造假问题，近年来依然时有发生，全面注册制下，证券律师应当如何尽好自身职责以避免这类问题发生？

罗元清：这几年每年上市四五百家企业，认定为欺诈发行还是极少数，绝大多数上市公司还是规范的，绝大多数中介机构也都勤勉尽责。不可否认，上市对于企业老板有着巨大诱惑，总有极个别胆大的老板铤而走险。马克思说过：“当利润达到10%时，便有人蠢蠢欲动；当利润达到50%的时候，有人敢于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100%时，他们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而当利润达到300%时，甚至连上绞刑架都豪不畏惧。”上市成功对于企业股东来说可能收益还不止300%。在当前零容忍的高压监管下，我相信中介机构绝对不敢做砸自己饭碗的事，因为一旦遇上这种事，责任极其重大，所以我们只能以如履薄冰的心态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落实勤勉尽责，但勤勉尽责的认定往往边界不清且有一定主观性，所以我也呼吁一下，不能把中介机构变成担保机构和背锅侠，这是中介机构不可承受之重，特别是律师和会计师，最终是个人来承担这巨大的责任，一单出事一辈子都白干。

历史上美国的证券市场也曾经出现过对中介机构严刑峻法的高压时段，因对市场的正常发展造成冲击，形成寒蝉效应以及劣币驱逐良币效应，也很快也回归市场要求实现均衡局面，所以现在美国对中介机构的处罚和判决案例都比较少。我也希望，通过严刑峻法整治资本市场乱象之后，对中介机构的高压能有所缓和，实现权利和义务的平衡状态，实现过罚相当，使中介机构有更加良性公正的执业环境。

国家上市政策向高科技倾斜

全景网：注册制下，创业板、科创板、北交所更加鼓励“三创四新”“硬科技”“专精特新”企业上市，这些类型的企业往往意味着更高的科技属性、行业壁垒和更为复杂的成长逻辑。在这种趋势之下，中介机构如何应对生物医药、半导体、人工智能、先进制造等硬科技项目带来的项目价值判断和科技属性判断难度更大、项目的风险评估和应对更难的问题？能否分享一下您的经验或者观点？

罗元清：我是IPO律师，负责法律这一块，对于行业和科技属性的判断，主要还是看投行的判断。对于目前国家上市政策倾向硬科技等先进生产力的做法，我是理解的，因为上市是一种资源，公司去上市就是去抢资源，而国家政策必然会促使这种资源流向符合发展战略的行业，这对我们有着迫切的、现实的重要意义。我们来看一下2022年A股市值前十大上市公司的行业分布情况，排名第一的属于传统的白酒行业，还有五家银行，以及金融、石油等行业，十家公司中有九家属于传统行业，只有一家能代表先进生产力的公司处在新能源行业。而美国2022年市值前十大上市公司，分别是苹果、微软、谷歌、亚马逊、FACEBOOK、特斯拉、英伟达等等，其中属于先进生产力的企业就有七八家，与我国的对比非常强烈。所以在目前美国对中国高科技产业打压的背景下，国家把上市资源向高科技倾斜完全能够理解，大家可以看到目前吃穿住等传统行业都被拒之门外了，虽然市场上传说这些吃穿住属于限制性的黄灯行业，不是禁止类的红灯行业，但从执行角度看，红黄灯没有多大区别。但是我还是希望政策上不要一刀切，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是党和政府的工作目标，吃穿住等传统行业有一些也涉及百姓的美好生活，所以希望还是能给传统行业的上市留个小口子。

全景网：高科技型企业对于专利的申请和保护越来越重视，未来涉及的专利纠纷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企业对于这些问题一般如何解决？保荐律师如何应对这方面的问题？

罗元清：对于高科技型企业，专利是其核心资产，发生纠纷往往成为IPO的实质障碍，所以我们首先希望企业不要发生这种问题，我在许多场合分享的时候会说上市审核过程中会有两只黑天鹅，一是被现场检查，二是被举报。从目前统计来看，一旦被举报，大约有一半的公司会终止上市，而被举报中，竞争对手以专利纠纷来举报和起诉就占了很大的比例，这里面又有相当大的比例是别人为阻止企业上市而恶意或无中生有挑起的专利纠纷，所以我们律师会时刻提醒企业重视这个问题，一方面做好规范，不侵权他人也防范被他人侵权，另一方面要和气生财，尽量避免被人利用专利恶意挑起纠纷。

数据资产确权与规范性核查带来挑战

全景网：随着数字经济占GPD比重逐年提升，当前数据资产入表迫在眉睫，政府也陆续出台了相关的政策，那么对于证券律师而言，数据资产入表、数据资产确权带来哪些新的挑战和机遇？

罗元清：数据经过加工和处理，可以转化为有价值的资产，大数据时代，数据已经成为了企业竞争的核心资源之一。既然是资产，那么对于资产的确权及规范性核查自然就是律师的工作范围，但由于数据资产是新类型的资产，自然也会给律师工作带来一定挑战。

对于数据确权，律师要判断数据的权利属性，主要包含两个层面：第一是确定数据的权利主体，即谁对数据享有权利。第二是确定权利的内容，即享有什么样的权利。

对于规范性核查，律师应具体关注三个方面：一是数据采集过程中的确权问题：在数据采集过程中，企业需要明确数据的所有权和使用权，如果未经用户同意或者未明确告知用户采集的目的和范围，可能会引起用户的不满和投诉。二是数据存储过程中的安全问题：在数据存储过程中，企业需要采取措施保障数据的安全性和机密性，如果未采取适当的加密和安全措施，可能会导致数据泄露和被恶意利用。三是数据使用过程中的合规问题：在数据使用过程中，企业需要遵守相关的法律法规和伦理规范，如果未经授权或者不按照约定使用数据，可能会引起法律纠纷和声誉损失。

证券律师核心竞争力是专业和勤奋

全景网：在为一名资深证券律师，在服务资本市场方面，您对证券律师的发展有何见解？

罗元清：证券律师目前要面对前所未有的执业风险。目前在我国已经出现了对于中介机构的处罚和判决要与中介机构的专业范围、承担责任能力、赔偿能力相匹配等理性的思考和过罚相当的呼声，但证券律师面对高压环境，只有去适应并先做好自己。“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证券律师应当以诚惶诚恐、如履薄冰的态度去执业，严格按照相关规定和要求勤勉尽责，恪尽职守，同时也要对未来的监管和司法的公正和精准充满信心。

因证券律师对于掌握政策面的要求非常高，且因目前正处轰轰烈烈的注册制改革浪潮中，对证券律师的自觉学习和自我更新的要求也非常高。近期每逢周五就可能有新政策出台，周末就是证券律师学习和解读的时间，所以选择证券律师职业也就选择了不断学习的职业。当前，证券律师IPO工作量相对审核制阶段有着成倍的增长，执业风险也相当大，但收费价格却不相匹配，市场上存在着证券律师之间低价恶性竞争和内卷的现象。我认为，证券律师的市场是口碑市场、声誉市场，业务取得往往依靠口口相传和业内人士介绍，核心竞争力是专业和勤奋，所以通过刻苦学习积累专业知识从而树立专业口碑才是证券律师的努力方向。报价应当在尊重市场平均价的基础上根据个体的不同而做出合理调整，毕竟上市对客户而言是重大事件，如何解决问题达到IPO规范要求并成功上市才是其首要考虑。而低价恶性竞争，将扰乱正常市场，将使证券业务不可持续，最终可能害人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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