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检察院辞职这一年 | 青年律师汇

今天的分享嘉宾周虎，在约稿当天即洋洋洒洒回复了这样一篇流畅、利落的文字。

文如其人，在这一篇分享中，能看到他从检察院辞职一年以来，在实际办案中的体悟与思考，也能看到他对自己事业的热切与极度的认真。

既是职业，也是理想，如他所说：

“律师不能代表正义，但是至少可以为正义做出努力。

律师是一种崇高的职业，尤其作为一名刑辩律师责任更为重大，关于人权、自由、尊严、良知。”

青青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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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检察院辞职一年有余，这一年异常的充实，不是在工作和学习，就是在奔跑的路上。

这一年也是收获的一年，比体制内面临更多的挑战、更多的压力，也见到更大的世面，很多事情推倒从来，重新认识。

我即将执业，终于可以真正拥有律师身份，但心中可能没有当初的激动和新奇，更多是一种任重而道远的压力。

时常在睡梦中感到自己辞职做律师如同被人一脚踹到大街上，再也没有体制的庇护，从此自己一个人面对工作中的一切。

在检察院出去办案时，不是一个人，更重要的是我们身后有一个强大的机关。

但作为律师时常一个人开车，总有一种孤立无援感觉。

作为律师办事，保安都会成为你无法逾越的障碍，律师没有得到应有认可和尊重。在权利争取的道路上，总是充满了坎坷和曲折，甚至有可能此去无功而返。

在这短短的一年多，我不断的去探索、去争取、去获得真知，一直极力去逼近那道危险而又看不到的底线。

法律的最高境界是实现公平正义，而实现公平正义的唯一方式就是为权利所付出的抗争。

这一年我读了全日制的法学研究生，我选择了回到校园，同时参与办理了几十件刑事案件，每一个案件都是极具戏剧性的故事。

我不断的在校园和司法实践之间穿插，游走于理想与现实、理论和实践、希望和失望。

校园也给了我沉淀和总结的机会，每一次走过看守所、走过法庭、甚至案发现场，回到校园我都用心去整理和思考，去极力辨识每一个案件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

司法不能完全回应民意，甚至有时偏离了所有旁观者的朴素正义观。

惯性思维是很恐怖的，看到谁都有罪，都应当打击，长期的工作习惯和观念蒙蔽了本应客观公正的双眼，法官的职责和使命是履行客观公正义务，查明事实真相。

法官不能弃当事人双方的利益而不顾，法官也不应当因为迫于政治形势而对所有的案件都不敢做出勇敢的判决，法官应当在自由裁量权的范围内将正义展现的淋漓尽致，真正“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感到公平正义。”

体制的力量是无穷的，体制的车轮转动起来就很难停下来，但是身在体制的司法者应当坚守良知、不应机械司法、秉持法治原则，让每一个当事人感到司法是文明而有温度的。

我们也理解坚守在体制的人肩负着更大的责任，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处在体制的很多人也时常感到一种无力感，很多事我们改变不了，但是依然要勇敢和慎重的做出裁决，至少为了公平和正义付出过努力，哪怕是一点点。

作为律师面对种种的不可能，我为每一个案子、每一位被告人奔走呐喊，不计利害极力争取其应有的权利和尊严。

虽然我也是体制内走出来，太了解其中的不容易、不可能，但是我不愿接受这就是现实，现实最大的恐怖就是我们不得不接受。

我决定从体制内走出来就是为了不妥协、不认命。

我不是为了金钱，金钱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人持久的目标，当金钱是理想和追求的附属物才能体现它应有的价值。

我倾我所能，甚至我的所有，我只为心中那与生俱来的正义感和满腔的热血。

作为法律共同体的一员，困惑也好、怀疑也好、痛苦也罢，但是内心坚定、无怨无悔，对于心中向往的那一束阳光从未怀疑。

很多人关心我做律师到底怎么样？对于刚入行一年的新人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

冷暖自知，我只能说我辞职绝不会后悔，一切的努力和辛苦都是值得。

对于自己的现在、未来我都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和定位，我当初辞职也不是为了钱。

其实我现在有时并不想回答关于律师创收问题，因为创收根本不是做律师的关键。

即使创收千万，挣的盆满钵满，对于律师来说，其实并不一定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更不值得炫耀。

假使创收千万，

那你是否就能够改变历史而在这一刻让正义变得神圣庄严？

你能否帮助更多的人而让这个世界因你的存在而变得美好？

你是否真正实现自己的个人价值而得到内心的平静？

律师不是商人，律师的行业也不应当是谋取暴力的工具。律师是与人打交道，人只能是目的，而不应当是手段，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尊重。

纵然他是为了还债而铤而走险的毒贩，或者他是生活所迫去盗窃而后转化为抢劫杀人的凶手，我都会全力履行自己的辩护职责。

毒贩也好，杀人犯也好，他们都是一条生命，也曾经在这个世界上灿烂的绽放过，他们是儿子、是父亲、是丈夫，每一次会见和辩护就像是生命的礼赞一样，已逝的生命和即将逝去生命我们都报以足够的尊重和肃穆。

尤其作为一名刑辩律师责任更为重大，关于人权、自由、尊严、良知。

我也一直认为律师是一种崇高的职业，律师不能代表正义，但是至少可以为正义做出努力。

当社会的天平已经失衡的时候，我们律师改变不了失衡的现实，我们宁愿去扮演一粒微尘，让已经失衡的天平变得公平一点，哪怕只是看起来。

历史和司法的进步需要几代人的努力，也许我们没有推动司法实质性的进步和改变，但至少我们应当浓墨重彩用力书写一番，就像现在的庭审直播，我们可以用文字和语言见证这一刻。

很多冤假错案，经过律师几年、几十年的努力，坚持无罪辩护，路途很艰险、结果很遥远，历史已经因他们的书写而变得离真相更进一步，正义也以另一种方式得到了实现。

经常听到一些侦查人员给当事人家属说请律师没用，就是浪费钱。其实这是一个悖论，既然律师没有用，也没必要煞有介事给当事人讲。

我也从来没听说过一个检察官或者法官说过律师没有用，检察官存在也是因为有辩护律师的存在，没有辩护也就无所谓控诉，甚至审判也变得无关紧要，律师也是法律共同体不可或缺的一员。

几十年前就说“读书无用”，但是读书依然被视为人间正道，越是讲一个东西没有用，可能越是不可或缺。

律师无用，在一些高官落马后依然会委托不同的律师，甚至有的司法系统的高官被冤枉后依然求助于知名律师。

也许律师只是那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束照进角落的光、一扇能看见外界的小小窗户。

希望不需要太大，有希望就好！

其实打击犯罪根本就不需要法律，也不需要公检法，更不需要律师，但是实现公平、正义需要，查明案件事实真相需要。

法院怎么判决不是我们律师决定，甚至不是法官决定的，但是作为律师我们要从我们专业的角度把一件事情来龙去脉讲清楚，把道理说明白。

电视剧《我们与恶的距离》随机杀人的嫌疑犯辩护律师王赦一直想找到这些随机杀人罪犯的动机，而不是简单的用死刑来掩盖事情的真相。

随机杀人的嫌犯问他：为什么要为我辩护？

王赦律师回答说：如果说我希望我的孩子，不要再遇到有人再做出类似你犯过的罪，可以平安快乐的长大，这个答案你满意吗？司法是实现正义、查明真相的过程，也是一场庄重和严肃普法仪式，也是给世人一个交代。

司法的最高境界是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纵一个坏人，给被告人以公正的审判、给被害人的家属以告慰，给死去的人亡灵以尊重，在这场神圣的仪式中律师不能缺席！

这些也是我这一年对于司法和律师行业的简单思考。

律师的职责和使命，首先是给当事人提供更专业和优质的服务的过程最求当事人利益最大化。

其次即使无法改变司法结果的情况，也理应极力争取让真相大白于天下：用力书写的法律意见书、在法庭上充分发表自己的观点。

当历史无法改变，那这一刻就让我们神圣见证！

如果本文对你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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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周 虎

设计&责编 | 青青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