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破产后不用还钱？聚焦“个人破产制度成都版本”对话成都市破产管理人协会秘书长

封面新闻记者 宋潇

千呼万唤始出来。近日，按照成都市中级人民法院印发的《关于个人债务集中清理的操作指引（试行）》（以下简称《指引》）的通知，在2021年12月23日，经法院第39次审判委员会会议通过，将下发执行。

该《指引》也被称为“个人破产制度”的成都版本。

此前，“个人破产制度”在广东深圳和浙江台州都早已形成一种地方特色模式，对外俗称“江浙模式”和“深圳模式”，并与当地的经济发展水平、民商事纠纷处理的复杂程度相匹配。据此，有人认为，这是成都在“个人破产制度”方面做出的积极探索。

为何要引入“个人破产制度”？引入“个人破产制度”后，是否意味着不用还钱？成都试行的这一《指引》与“江浙模式”“深圳模式”有何区别？2月23日，封面新闻记者就多个公众关心的话题，对话成都市人大代表、成都市破产管理人协会秘书长牛建国，他站在一个破产法专业领域的角度，对上述问题作出解读。

《个人债务集中清理操作指引》和“个人破产制度”有哪些区别

封面新闻：目前看到的这一《指引》，是否可以理解为“个人破产制度”的成都版本？

牛建国：将其理解为个人破产制度的成都版本，这个完全没问题。因为，它是一个具有成都特色的《指引》，据我们观察，应该说目前全国像成都这样的版本，还没有一个完全相同的，“它是成都的一个具有地方特色的产物”。

之前，从最高法院以及国家发改委等层面多次发文，要求探索个人破产制度，包括中共中央国务院、最高法院要求各地开展个人破产制度改革试点，研究推动建立个人破产制度及相关配套机制，着力解决针对个人的执行不能案件，但是到底怎么探索，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指示范围，那么各地只能根据自己的情况来探索。以深圳为例，它是利用全国人大对深圳经济特区的立法的授权模式，立法授权是相当于经济特区在经济领域方面的自治条例和单行条例，拥有比一般省份更广泛的立法权限。

封面新闻：它和以往的深圳《个人破产条例》等条例是一种怎样的关系？

牛建国：深圳的《个人破产条例》是建立在深圳市人大常委会对《条例》进行三次审查的基础上，从最初的建议再到最终表决通过，整个过程需要一定的时间，“他们的力度要大一些，像上面所说的深圳版本或者沿海的这个版本力度要大一些。”

而目前我们看到的成都版本，就是成都的这一《个人债务集中清理操作指引》，最本质的特征在于没有突破现行法律的上限，换句话说，其中每一条规定，包括对债权人会议表决规则、表决机制、债权债务的减免减本免息、分期偿还，每一条都有上位法律的依据存在，“是通过对现行的一些法律和基本原理的一种结合，再根据破产原理的一种综合运用。”

“个人破产制度”成都版本为何姗姗来迟？

封面新闻：此前成都实际上尝试过对于“个人破产制度”的积极探索，但为何迟迟没有公布具体的操作指引？

牛建国：可能我们更关注后发优势。因为，引入“个人破产制度”，实际上跟成都的营商环境在全国的竞争竞赛评比有关系，在营商环境的建设层面，“破产”作为其中一类大指标，占比很高，随着每年全国对各地城市的营商环境的评比，在破产领域，这一块不可能置若罔闻，“如果说破产制度不完善，营商环境没法得满分，换句话讲，如果破产制度够完善，营商环境评比的各种指标和指数就比较圆满。”

封面新闻：如今存在一种亿万“负”婆的现象，就是因为配偶存在连带责任的问题，《指引》在这方面作出了哪些完善？

牛建国：目前成都的这一《指引》，对于个人破产的申请适用范围，是指为破产的企业提供担保的自然人，其中，破产企业是指进入破产程序的企业，而提供担保的自然人一般是以股东居多，或者说股东的配偶居多。在过去的银行金融信贷案例当中，经常会要求配偶承担连带担保责任，就是所谓的夫妻债务共担的问题，“仅仅是因为有配偶关系，存在连带责任，但是在权利义务对等方面，他们并没有直接享受到这笔贷款债务的任何利益。”

其中，直接的债权债务关系，配偶是没有直接受益的，后面却因为担保产生了债权债务关系，那么企业破产以后，担保人债务清偿，仍然需要强加在配偶身上，“不人道，也不公平。”这一《指引》，就是为了解决社会当中存在的这类问题。

“个人破产制度”成都版本还有哪些完善空间和建议？

封面新闻：引入“个人破产制度”，是否意味着只要申请个人破产后就不用还钱？

牛建国：没有那么简单。因为，要申请个人破产，肯定是要牺牲三个方面的权益。

第一个牺牲的层面就是债务人的存量资产，这个存量资产必须是诚实可见的，也就是如实申报财产，即，作为申请个人债务清理的第一步，需要如实申报自己的全部财产，并往前追溯三年，不存在转移、隐匿和不合理处分财产的行为，“首先你得牺牲你存量资产的所有权，这些资产必须拿来供还债。”

第二，必须牺牲未来进入高档场所奢侈消费的权利，简而言之，申请人是不允许有债务没还的，包括限制高档消费等，现行法律及司法解释已经有详细规定，“除生活必要资产外，其他资产必须被处置还债。”

第三个牺牲是指个人隐私权方面的让渡，申请人在涉及债权债务层面，或者说跟未来清偿能力、履行能力有关事项，不能以个人隐私来对抗债权人，更不能对抗法院和管理人，“在三年免责考察期内，申请破产人的收入、消费、职业资格等多方面的行为都要受到限制。”

封面新闻：我们注意到，在目前的司法体系中，个人对所负债务应该承担无限责任，换句话说，是不是只有“死亡”才是消除债务的唯一方式？“父债子还”的问题该如何解决？

牛建国：这次《指引》从规定本身来说，其中没有提到因为出现人身意外，导致个人债务无法清理的问题，“比如债务人在中途死亡，那么会不会存在一个父债子还的问题？”虽然，一般不允许“父债子换”，但是目前的解决方式是，除非债权方同意免除，否则继承人就需要在被继承人接收的资产范围之内承担清偿责任，“很容易出现父债子还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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