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内外——牟其中和他的代理人》20151112

解说：时隔18年，牟其中案开庭再审。

同期：给你折腾了18年，最后说没你事了，你出局吧

解说：18年不离不弃，她被人称为牟其中背后的女人

同期：从照顾老人也好，还是说老板也好，你都没有办法说不管他，

串场： 今年的9月22日，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开庭再审牟其中案，这距离2004年延期开庭已经过了11年，而牟其中已经在监狱当中度过了16年，现年75岁。就在开庭审理这一天，这位曾经名噪一时的传奇企业家并没有出现，而代表他出庭的是他曾经的秘书、前妻的妹妹夏宗伟，近期，我们也采访到了夏宗伟，她来为我们讲述她和牟其中的这些年。

解说：夏宗伟，18年来，她和牟其中的名字常常被联系到一起，人们称她为牟其中的「红颜知己」、「背后的女人」，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着种种猜测。

记者：所以现在外界也会对你跟他的关系有很多的争议，你怎么看这个争议？

嘉宾：哎哟，这个争议，我觉得好像没什么可解释的，你怎么解释啊？你做什么事情，还非得要去跟人解释吗？有的时候我自己我都不能解释说我为什么要，我只能说感谢他们办案的当时抓了我吧。

记者：你觉得你现在算是他的红颜吗？

嘉宾：我觉得应该是算不上，我是觉得要做他的红颜，这个所谓的红颜，这个应该是我觉得是一个，精神层面能够达到沟通的一个，太有含金量的一个词，我觉得我还达不到那个程度。

记者：那你们俩现在是什么样的关系，可是用什么来形容？

嘉宾：就是我是他的代理人啊，法定的代理人。

解说：如今，牟其中的名字可能逐渐被人们遗忘，但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他是中国商界响当当的人物，作为中国最早的民营企业家之一，曾经主宰号称资产20亿的南德集团，被经济学家张维迎称为「企业家教父」，现今著名的企业家冯仑，王功权都曾经是牟其中的部下。

嘉宾：就是出差的时候，这是那个，美国那个财政属的属长带着去参观的，那个。哎哟，那个跑美国那一年，我看是1994年还是1995年，那一年跑了六趟，你刚过去倒完时差正常了，又回来，回来以后又得倒一阵，倒一阵然后你刚刚正常了然后又过去，就是那一年是跑得是最多的。

解说：牟其中用300元钱起家，上世纪90年代办了三件备受争议的大事：用1000多车皮的被单、袜子、罐头等轻工业品，换回4架苏联飞机，成功在境外发射过两颗电视直播卫星，买下满洲里10平方公里的土地准备开发。牟其中先后三次入狱，最后一次是1999年，入狱前，夏宗伟是负责他行政事务的秘书，也负责照料他的生活。

记者：牟其中出事之前，你们俩的生活状态是怎么样的？

嘉宾：出事之前那时候就上班下班啦，就正常公司上班啊，但是他都出差的时间多，经常就是这一会儿，那儿出去的，出差你什么安排都得给安排好。

记者：你等于就是做他的贴身秘书的这样，他去哪你就得去哪？

嘉宾：基本上是，有的时候有别的事忙不过来，然后就别的办公室别的人跟着去，反正就是说的安排这些行程啊、吃住啊这些的。

解说：1999年1月7日，牟其中在乘坐黑色奥迪车上班的途中被捕，从同一辆车中被抓走的，还有夏宗伟。

嘉宾：那天早上出来我是记得那天天特别冷，然后还刮挺大的风的，并且都没有太阳是阴天，我们那时候公司的那个职工宿舍在门头沟嘛，就从门头沟一直出来。出一个口，就是每一个路口就会跟一辆车，就是一个拐弯路口的时候，他就把后边，公司后边的车给截住了，就是一截了以后四个车门全拉开，就枪就比着了。

解说：牟其中被捕时的身份，是南德集团董事长，1993年国务院开始整顿金融市场秩序后，南德集团的资金链出现了问题，从1996年3月开始，牟其中就被限制出境，而且每天有人监视。

记者：但是一下子出枪了，那个时候你们什么反应，牟其中什么反应？

嘉宾：好像，因为我是坐在前边，他坐在后边，反应，我当时觉得好像，好像没有特别的反应，就是觉得，因为他之前一直跟踪那么长时间哈，我就觉得好像脑子就是空的，那反正也，本来也没想着怎么去反抗啊，什么样子的，对吧，那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呗。押到就是一直到东边的一个居民楼里。

记者：当时把你抓起来给你的原因是什么？

嘉宾：当时那拘留证上，当时抓的时候连拘留证上章都没有。所以我也不，当时也不知道哪抓的，后来到那边去，你再补签字的时候，它上面才补了一个章，连罪名也没有。

解说：夏宗伟回忆，刚进看守所的时候，她天天哭，拒绝换囚服。开始的20天里，每天上午下午都要被提审，她的想法也很简单，把知道的都说完就可以回家了。

嘉宾：就是包括当时我还积极的告诉他们，我的工作笔记上写了什么，记了什么，证明我说的什么，然后老牟的行动怎么样，我那笔记本上都有，资料在哪，我都告诉他们在哪，在哪。刚开始他们都说这么好，赶紧说打这边电话跟北京的说在哪在哪。后来事实证明发现，我所提供的东西不是他们所需要的，甚至中间还有一个阶段，他们那个办案的，跟我拍桌子瞪眼睛的，后来我明白了，他是想要，就是鼓动我检举揭发，认为就是我说的是，他意思就是说，你说的这些事情不对，你还有什么什么要交代，还应该怎么怎么说。那一刻就觉得好像，又有一点点感觉好像事情没那么太简单，但是也不是我能够想象得出来的，而我本能的只是说，那我没办法，你让我检举什么呀？我就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们了，我编不出来，对不对。

解说：夏宗伟没有想到，她在看守所里一关就是18个月，出来之后她觉得恍如隔世，过马路耳朵会嗡嗡作响，因为看守所里只有一盏低瓦数的白炽灯吊在顶上，她的眼睛还检查出了散光。

嘉宾：你刚开始进去，记得是哪天哪天你会去记日子，后来时间多了，你就不记得哪天是哪天了嘛。就在那个墙上画正字，过一天画一道，过一天画一道，画到后来以后，你画一道没动静，画一道没动静，后来索性就不画了。

解说：2000年5月30日，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对牟其中案进行了公开宣判，判决南德集团信用证诈骗罪名成立，对南德集团法定代表人牟其中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而夏宗伟也被判定为从犯，同样有罪，只是免予刑事处罚。这个判决结果在当时充满争议。

嘉宾：说我在那个上面，那个牟先生的这个文件上盖了章，我说那盖章本身是，那牟先生的那签名章就是我管的，我在上面盖章是老板有批示然后我盖的，不是我擅自去盖的，我是在行使我工作的职责，对不对。暂且还不说那个文件是怎么样，是不是所谓的诈骗文件，我当时就说，后来他们检察院来提审，我说这我有罪，那不是给老板提供任何服务的都有罪呀，那是不是给老板做饭的也有罪呀？给老板开车的也有罪呀，对不对？给老板订机票出差的是不是都有罪？给他提供服务的任何人都会有罪啊？

解说：夏宗伟在看守所里待了18个月，出狱后她没有找新的工作，而是成了牟其中唯一的代理人。在过去18年里，牟其中的律师换了好几个，只有夏宗伟始终坚持，一直帮他申诉，要求无罪释放。许多人为此猜测她和牟其中之间的关系，但夏宗伟很少解释其中的真正原因。

记者：这段入狱的经历，对于你的影响大吗？

嘉宾：那是太大了，就等于是，整个毁了我这一辈子啊。凭什么你们想定我罪就定我有罪呀，可是你，就是当时本能的你就会要去想，我就得要个说法。

记者：你做这些事的初衷，其实是为你自己？

嘉宾：对呀，对呀，所以我现在想过来，有的时候我想，我经常在想，我说他们现在可能，办案的当时，甚至都后悔当时不应该抓我，你当时不抓我不就没我事了嘛，充其量那头那一两个月，就跟公司那很多员工一样，头一两个月会伤心难过一阵，过了就过了嘛，你也不是自己的事，那我就干别的去了，对不对。

记者：如果他们不抓你，你真的就会不再管牟其中的事了吗？

嘉宾：不是说不管，那充其量可能会每个月给送点钱呢，每个月去看一下呀，送点药啊，也就仅此而已嘛，因为你没有办法说，进入到这个中间去了解那么多情况，你弄清楚了以后，结果才发现，我是冤，结果他比我更冤。

解说：2000年时，牟其中写了一个授权书，把公司全权委托给夏宗伟，可以以他的名义进行申诉、接受采访、发表文章。夏宗伟说，可能牟其中彼时也并不是完全信任她，而是他没有选择。

解说：牟其中后来被改判为18年有期徒刑，这些年一直湖北洪山监狱服刑，只有每个月20分钟的探视时间，夏宗伟才能隔着双层玻璃看见牟其中，为此她要坐上来回20多个小时的火车。

记者：你多久会去探视牟其中一次？

嘉宾：多久？现在都不定期，原来他按规定是每个月都有探视日嘛，最勤的就是在上个月在开庭，这一个月，我那天捋那个火车票，都捋了有十好多张。

记者：你们聊什么？

嘉宾：更多的都是去聊案子，好像基本上都是他聊的多吧，然后我呢，有情况呢，会跟他多说一些。因为本身这个案子嘛，也都是很多情况是要征求他的意见的嘛。

记者：这好像还是下属向领导汇报的感觉？

嘉宾：对对对，就是这样。

解说：2015年，曾经探访过牟其中的一位记者这样描述他：你很难把牟其中和一个75岁的老者形象联系在一起，某种英雄气质似乎还在指引着他。牟其中穿着灰褐色的囚服，相比之前照片上的他，已经消瘦了许多。他曾经标志性的大背头早已不在，板寸苍白，短发使他饱满的额头更显突出。

记者：牟其中每天他在狱中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嘉宾：天天反正按时起床、按时用餐，然后按时作息，然后好在是他年龄大了嘛，倒不用去参加一些什么这个生产的这个活动，后来他是从电视上看就是，就是在地上爬那样，每天也会爬个那么一二十分钟。到冬天的时候，那爬地那手也会很磨嘛，后来还专门让我给他买手套，戴上手套然后爬，他说那个治，好像治颈椎呀，腰椎病啊。

记者：他为什么这么关注自己的健康？

嘉宾：他是一个很理性的人，健康你自己都不能保证的时候，你没有办法做后边的事情。所以他提的口号是，所谓这叫是什么，再干20年，轻松过百岁。

解说：这是牟其中最近寄给夏宗伟的文章手稿，多达96页，上面还有反复修改的痕迹。

夏宗伟告诉我们，牟其中非常关注外界的变化，他每晚都抓紧机会看《新闻联播》，他还坚持常年写作，阐述他的商业理念。

嘉宾：他在里边也很注意学习，他订了很多报纸，不光是说自己闭门造车那样的，也订了有报纸啊，也有很多一些杂志，包括那个新闻啊，他都可以看。所有这个相关的这些信息，他都能够及时的捕捉到，甚至很多时候都是他告诉我，哪个报纸上又在说什么，哪个报纸上又说什么，因为我在外边，我哪天天去看报纸啊，经常我都跟他说，我说现在谁还看报纸啊，我觉得，有的时候觉得，那坐牢的人还能坐的那么忙，就是这样。就是他把自己安排的很充实，就是可能除了那堵墙，或者不定期的那些干警的一些呵斥，会提醒他说，你是在什么一个环境里边，除此之外，他可能都会，经常都会忘了所在的这个环境，他会沉醉在他的一个，他的这个理论的这个，一个思考当中。

解说：牟其中入狱后，南德集团的产业被查封，员工也都全部散去，他的第二任妻子、夏宗伟的四姐，早在案发前就已经与他离婚，他与第一任妻子所生的两个儿子移居美国，至今不曾回国。夏宗伟看来，也许牟其中还未察觉，但他和监狱外的世界已经产生了距离。

嘉宾：经常他会有一些，在写到一些东西引用，比如说一些什么诗句的时候啊，他会按他的思维跟我讲说，你去跟谁交流，那个诗是怎么写的，就是说准确是怎么样一个说法，或者说去翻什么书，哪个书准确的一个说法。我在心里想，现在还需要翻书吗？你网络上一搜索，一分钟就出来了。

解说：牟其中和夏宗伟主要的联系，是每月10次的亲情电话，牟其中在国内已经没有任何直系亲人，他的亲情电话只能打给夏宗伟。

喂喂

不是

不是那种 胰岛素是要分型

不是说一型二型都可以用的

问一下嘛 问一下嘛

知道知道

好好

行了行了

嘉宾：一次电话就5分钟，5分钟然后，一般到4分钟的时候，它会稍微断一下，就是提示你快完了嘛，有什么就抓紧说。然后到5分钟就，自动它就断了，它那是程序设定的这样。

记者：他一般都跟你说什么呀？

嘉宾：买药啊，送水果呀，又到了接见了嘛，然后又看见什么报纸上又什么会了，又看见什么的了，有的时候他看那个什么报摘，有些评一些书，他会说那个让去买什么书。

解说：外界传言牟其中留下巨额财产，实际上夏宗伟这些年一直住在租来的房子里，16年里，搬了4次家，靠牟其中的老朋友和南德的一些老员工资助生活。

记者：这些年你每个月都会给牟其中寄生活费吗？

嘉宾：也不是每个月，反正他没有钱了，他会告诉我给他上账，上两千块钱、三千块钱。

记者：那这么多年，你们申诉，钱是从哪来的？

嘉宾：嗨，这个就是一点一点的去维持呗，这些年就是有，后来断断续续有，就是有一些朋友帮助的这个嘛。多的也有10万的，然后少的有200到1000的，就是很，不认识的，还有就是以前对老牟有过一定的，有过接触，是从这个理念上对他的一个认同，然后就是说，从实际的给予一些帮助的，所以才支撑着我这么多年，能够坚持到今天。

解说：寄申诉材料是夏宗伟最重要的工作，一次要寄出去200多份，每一份都亲手盖上牟其中的人名章再签上夏宗伟的名字。

嘉宾：这个好像是，应该是对一个人基本尊重吧，你像你要收到东西，对吧，是一个材料，是一个复印件，你本能地就不会去，太怎么去在意它，我是觉得…

记者：像这些细节，是牟先生交代的？

嘉宾：没有没有，那他交代不了这么细，他都不管这些。

记者：就是说你这些年，

嘉宾：就已经流水了，变成一个流水了。这个每回我上那个邮局去买那单子，人家现在都熟了，因为我就固定老去那个地方，都熟了，好久不去了还问呢，说都好久没来了哦，我说是，我说这阵那个比较忙别的事呢。

解说：夏宗伟现在住的房子只有60平，客厅的电视柜被撤走，换成了办公桌，材料文件很多，摆放整齐，夏宗伟埋头处理文件的动作娴熟，有条不紊。旁人看来，为牟其中案申诉，似乎是她全部的工作，也是全部的生活。

Part3：

解说：随着时间的推移，案件的申诉没有进展。夏宗伟和牟其中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夏宗伟多次劝牟其中面对现实调整一下，可是牟其中并不接纳。2010年7月，夏宗伟给他写了一封信。

记者：信里边内容是什么？

嘉宾：之所以当时写那个信，现在看来可能就是有点，有点残酷一些，但是在那一刻来讲，真的也是很无奈了。因为在那个之前，我是去了最高法，然后他们就从另外一个角度就来劝解说，因为老牟在里边也10年了嘛，根据那个什么这个规定啊，身体情况啊，年龄啊，也够那个假释的这个条件了，那意思就是，年龄也大了，争取那个假释早一点出来，保重身体要紧。在当时来讲，就是在他们所处的这个状况来讲，我觉得说的也在理。

解说：夏宗伟在信中写道：在监狱荒废这10多年，就为了可能或者根本不可能的那一张纸，值吗？这段时间，我很苦闷，苦闷于想不到一个好的办法，来解决眼前的困境，也没有了方向，索性，我也就什么都不去想了。想一想，与其我去求这个、求那个的，都不如求你自己端正想法，放下，其实也是一种解脱。

嘉宾：然后呢，也可能是被我的这个，有点对他的一个，我现在看来，可能是对他确实心理上至少是一个打击。然后呢，又去逼于没办法，然后写了那么些个东西，那个所谓的认罪材料，除了题目是那几个字，但是后边也都根本是，还是在陈述这个案子的怎么样本身，就是那个东西本身就写了有三稿，最后一稿总算通过了，可是呢？他们监狱之前是说，你写完我们就报啊，可是写了通过以后，当时就是管他们的，负责管他的这个，就把那个当成一个，你看，被关押这么多年，都没有让他低头认罪，最后那个这一刻，你终于认罪了，他们反过来是把这个东西当成一个，邀功请赏的东西往上去报了。反过头来，也根本就没有给他报。就你那一刻，你就会觉得就是被哄骗、被诱骗、被欺骗的一种感觉。

解说：当初答应的只要写了「认罪材料」就可以获得假释的承诺，最后也没有兑现。70岁的牟其中不堪打击，突发脑溢血，在医院住了2个星期，在这以后，夏宗伟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牟其中偶尔会寄信出来，夏宗伟每次都整理成电子版，再通过邮件发给牟其中远在美国的两个儿子。

记者：他没有别的人可以去找了是吗？

嘉宾：他没有人了，两个孩子一直也都没回来过，他也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家人。你说你不管他，你不管是从照顾老人也好，还是说老板也好，还是说，你都没有办法说不管他，况且这个，这个事情吧，最后他，就是既是他的事情，也是自己的事情了。

卖报：快报快报，牟其中在汉受审，快报，快报快报。

解说：牟其中最后一次在公众面前亮相，是2000年5月30日的公开宣判。彼时场面盛大，旁听席位上满满当当坐了500多人，牟其中当庭说，”那些证据是假的”。2004年，夏宗伟收到了法院的传票，通知的是在2004年3月30日开庭，到了3月26日，湖北高法打来电话，通知案件延期，这一延就到了今天，法律程序还一直没有完结。

嘉宾：中间我们催，不断的催促，不断的那什么，但是都没有，没有再有任何的说法。就一直到2015年的3月份，就又再通知我，说恢复审理。可是这个东西，它时间是一天一天一天那个什么的呀，你这会看的时候，这一张纸，翻过来就是这张纸，可是这个中间你知道，这个，这张纸2004年，这张纸2015年，中间这11年我怎么过呀？怎么能有这，从这张纸到这张纸中间，不是说你就坐那等等得来的。而中间这个利益相关方呢，都是只要拖，拖着就好，就把你牟其中拖死了，就大家都不用，啥也不用表态，也不用说了最好。

解说：今年的9月22日，南德案在湖北省高院再审。夏宗伟为了这一次庭审，夜以继日地整理材料，借助药物每天才能睡上两三个小时。牟其中没有到庭，他委托夏宗伟宣读了一份《最后陈述》。在庭审的最后环节，夏宗伟还是没有维持住一贯的理智和冷静，当庭哭了出来。

嘉宾：那个审判长当时就是说嘛，然后他问我有没有证据，我说有。我就，接下来我就很自然的，我就准备开始说呀。这时候那个湖北中行的这个代理律师就出来说，意思就是说不用我进行举证质证了，他就说我不是信用证的这个当事人，也不是这个再审程序的被申诉方。审判长当时没说话，我就当时就表示，我就表示反对，我说18年前你们干什么去了？你要说没用，18年前你就不应该把我列为被告，你今天才说这个话。当时就觉得，突然一下就觉得很委屈嘛，你知道吗，就是他给你折腾了18年，最后说没你事了，你出局吧。我不知道我那个举证质证是不是程序上有这个，就是说能不能有，达到什么效果我不知道，我甚至是觉得，就是因为你这个案子，这一辈子毁了，南德就是，就此就是被摧毁了，一片狼藉了，你现在说我跟这没关系。

解说：夏宗伟坦言，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好，但她很少告诉牟其中自己的窘境，怕影响他的心情，有时还会特别挑些外人发来的问候短信和网友的支持评论转给他看，让他觉得自己没有被遗忘。

记者：那是什么力量，让你可以坚持下去，没有放弃？

嘉宾：我觉得还是一个事，就是相信自己的无罪。

记者：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还会再继续坚持下去做这个事？

嘉宾：现在它已经变成我的全部的一个工作也好，你就现在已经分不清工作和生活了，就是已经变成我的全部了，不是说坚持不坚持，好像就只能是这么做下去了。

解说：夏宗伟给我们翻看当年的一些老照片，但大都是她用傻瓜机拍下的，偶尔照片上同时出现她和牟其中的身影，那时她20岁出头，常走在牟其中身后，满脸的青涩。

记者：当时牟先生会对您很严厉吗？

嘉宾：刚上班，刚上班的时候是挺严厉的呀，我刚上班的时候老哭鼻子。

记者：为什么呀？

嘉宾：就觉得委屈呀，别人，别人都是同样的事情，别人做那样他不会说，可是要我就不行，然后就得挨批，可是关键他不是说，你回家以后，在家里说说怎么样子的哈，你怎么样做更好，就不是这种耐心，就是当面的就跟你，就是我们那会儿都是大办公室嘛，就是好多人都在一起办公。可是你就觉得很，在人家眼里觉得，人家觉得你是亲戚哈，可是他要说起你来的时候，可没想着说是亲戚不亲戚。

记者：那个时候，你眼里的牟先生是什么样的？

嘉宾：老板啊，就是什么事情他都能解决的一个老板，你就跟着走就行了，就是这样的。

解说：如果一切如故，牟其中还有一年多也可以出狱了，他开始让监狱外的人筹划南德振兴办公室。但经历了如此漫长的岁月后，夏宗伟已不再像当年那样满怀希望。因为无休止的申诉，她长达11年的婚姻也无法维系，现在一个人住。

记者：你未来有什么计划？

嘉宾：未来什么计划？哎，谈一场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希望能有个好结果。

记者：那你找到这样的人了吗已经？

嘉宾：这不正找着呢嘛，有了我就，有了我就不，有了可能心里就又踏实一些了。

串场：在探视过牟其中的人看来，尽管被禁锢了16年，他依然气定神闲，滔滔不绝、辩才无碍。而在监狱之外的夏宗伟像是过着另外一种被禁锢的生活，她曾经说，几年前有一家媒体采访她，用的一个标题是《活着》。那时候她觉得不太合适，可是过了几年，她又觉得确实如此。她和牟其中都相信自己没问题，所以就好好地活着，等待清白到来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