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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是张爱玲诞辰100周年，因而被很多张迷称之为“爱玲爱玲”年。
世人皆知张爱玲，却鲜有人了解她的母亲黄逸梵。
张爱玲曾形容母亲是“环球旅行家”，她这一生的精彩程度，丝毫不逊于女儿。
黄逸梵身上最显眼的标签，绝不止是张爱玲的妈，她还是民国第一个主动离婚的女子，曾脚踏三寸金莲，横跨万水千山，成为中国第一代出走的“娜拉”。
人物传记《黄逸梵：一生飘逸，一世梵唱》，记录了这位民国女性的传奇一生。
作者：十点林希言
离经叛道，人生由我
1896年，黄逸梵生于南京朱状元巷中，原名黄素琼。
她家世显赫，祖父黄翼升是长江七省水师提督，曾担任李鸿章的副手。
从小，黄逸梵便如同所有传统女子般，裹小脚，学女红，生活波澜不惊。
少女时期黄逸梵（左）
22岁时，她遵从媒妁之言，嫁给李鸿章的外孙张志沂。
两人都是名门之后，又是远房表兄妹，门当户对。
然而，俩人性情极为不和。
黄逸梵虽然长于旧式家族，却是新潮女性。
她思想开放，反对男尊女卑的传统观念；
而张志沂是清朝遗少，一天到晚只会读古诗、吸大烟，还经常逛窑子，花天酒地，胸无大志。
黄逸梵痛恨丈夫身上的腐败习气，多次干预无果后，哀莫大于心死，索性寻求逃离。
左2张志沂，右2黄逸梵，右1张茂渊
1924年，28岁的黄逸梵，借着小姑子张茂渊出国留学的机会，以监护人的身份，一起远赴欧洲。
这次出行，并不容易。
先是丈夫反对，再是儿女羁绊。
直到临行前，黄逸梵还在哭泣，佣人多次催促上船，她都像是没听到。
不过，这种低落情绪很快被诗与远方的愉悦所取代。
她觉得“素琼”这个名字不够洋气，自己改为“逸梵”。带着新名字，去追逐心中的那片光。
黄逸梵在欧洲如鱼得水，每天都过得眉飞色舞。
她去阿尔卑斯山滑雪，滑得比没有缠足的张茂渊还快；
她在美术学校学画，和徐悲鸿夫妇一起切磋画技；
她身穿西式洋装，潇洒穿梭于各界名流之间，和胡适同桌打牌，也毫不怯场。
正如香奈儿所说：
我从不是一个女英雄，但是我选择了我想成为的样子，而我现在正如自己所愿。
女人越独立，活得越高级。
飘零在外虽然辛苦，黄逸梵却甘之如饴，凭借一腔孤勇，把人生过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
决然离婚，绚烂绽放
身处异国他乡，难免乡愁入梦。
黄逸梵时常牵挂着一对儿女，只能寄玩具和生活用品给他们，借此遥寄相思。
1928年，黄逸梵悠闲的留洋时光，被张至沂的一封家书打破。
张至沂在信中写下对妻子的思念，并承诺痛改前非，央求她回来。
黄逸梵读完后，内心有所触动，最终决定回国。
接受过西方文明熏陶的黄逸梵，带回了新的生活方式，给原本沉闷的家带来活力。
他们搬进新式洋房，院子里有狗、有书、有童话书，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童年张爱玲和幼弟
一次，黄逸梵和一位胖伯母并坐在钢琴凳上模仿一出电影中的恋爱表演，幼年的张爱玲在地上看着大笑，在狼皮褥子上滚来滚去。
黄逸梵还教张爱玲画画、弹钢琴、学英文，这是张爱玲幼年最快乐的一段时光，被她称为“美的巅峰”。
不过好景不长，张志沂故态复萌，再次沉浸在鸦片的烟雾缭绕中，成天和妻子争吵打骂。
他故意不支付生活费，期待花光黄逸梵的陪嫁之后，让她再无离开的资本。
黄逸梵看透了他的把戏，也厌倦了这种生活，决定和张志沂离婚。
签订离婚协议时，张志沂犹豫不决，甚至当着律师的面耍赖，把协议书和笔扔在地上。他围着桌子一圈圈乱转，生气地咆哮着。
但黄逸梵去意已决，她说：“我的心意已经像一块木头。”
眼见挽回无望，张志沂只能俯首签名。
摆脱婚姻枷锁的黄逸梵，搬出了原来的家，活得愈发恣意洒脱。
她生活精致，丝毫不肯将就。
家里的地毯，要按照毕加索的画去织；使用的瓷器，必须出自英国；就连梳妆台，也是自己亲手设计的。
不久，黄逸梵再次奔赴法国学习油画和雕塑；
1936年，她绕道埃及与东南亚回国，与美国男友一起做皮具生意；
1942年，她待在印度，给开国总理尼赫鲁的两个姐姐做秘书；
之后，她又在马来西亚侨校教了半年书。
时值乱世，黄逸梵辗转于多国之间，淋漓尽致地燃烧着自己的生命，活出了那个时代的女性大多难以企及的高度。
余秋雨在《借我一生》中写道：
人生的路，靠自己一步一步去走，真正能保护你的，是你自己的选择。唯有自己，才是你躲雨的屋檐。
安分守己，从来不是女人的本分；贤妻良母，也不是女人的归宿。
做一个像风一样自由的女子，亦是一种幸福。
母女生隙，至亲至疏
有一个天才女儿，对母亲而言是一种莫大的挑战。
黄逸梵远赴重洋时，张爱玲不过4岁。
她对母亲记忆模糊，在《私语》中写道：
最初的家里没有我母亲这个人，也不感到任何缺陷，因为她很早就不在那里了。
只有收到母亲从海外寄来的礼物时，张爱玲才会想起这个“辽远而神秘”的母亲。
作为母亲，黄逸梵虽然没有朝夕陪伴，但很重视张爱玲的教育。
张爱玲10岁时，张志沂不同意送她去学校。
黄逸梵不惜和丈夫闹翻，像拐卖人口一样，把她送到小学四年级插班。
在离婚协议里，黄逸梵还不忘强调“坚持张爱玲的教育问题，比如要进什么学校，必须都需要先征求黄的同意。
哪怕经济再拮据，黄逸梵依然坚持请英国家教，给张爱玲补习，一小时要花五美元。
最终，张爱玲以远东区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伦敦大学。
可惜因战争爆发，只能改入香港大学。
张爱玲的文学成就，除了与生俱来的天赋，和黄逸梵的付出密不可分。
不过生在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
黄逸梵一心想把女儿培养成淑女，可张爱玲偏偏在生活中“笨”得一塌糊涂，连削果皮都学不会，经过艰苦的努力才学会补袜子。
如此种种，让黄逸梵恨铁不成钢，有时甚至口不择言：
我懊悔从前小心看护你的伤寒症，我宁愿看你死，也不愿看你活着使你自己处处受痛苦。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扎伤了张爱玲敏感的心，也抹掉了她对黄逸梵的爱。
俗话说：“人生最常见的遗憾有两种：一是力所不及，一是用力过猛。”
黄逸梵远在国外时，缺席了女儿的成长；回来后，又过犹不及。
在日复一日的琐事消磨中，原本稀薄的母女情，日渐干涸。
再亲的人，倘若一味挑剔，也会将对方越推越远。
一生飘逸， 一世梵唱
鲁迅曾对娜拉出走后的出路进行分析，认为她只有两条路可走，不是堕落，就是回来。
可黄逸梵身体力行，走出了第三条“流浪之路”，她享受自由，自立自强。
在张爱玲的《对照记》中，有一张黄逸梵1926年在伦敦拍的照片，虽然是黑白照，但掩盖不住黄逸梵的万种风情。
她身穿一袭法式长裙，侧身站着，头发微卷，轻倚着栏杆，眺望着远方。
晚年时，黄逸梵加入了英国国籍，籍证显示她的职业为machinist (机械女工)，这不禁让人唏嘘。
可她自己却对此毫不在意，反而很喜欢这种自食其力的活法。
她在给好友邢广生的信里写道：“王太太觉得做工是很失面子的。我自己可一点不是这样想。和以前的自傲性完全相反。”
不仅如此，黄逸梵还心怀梦想，“想将来开中国cafe”。
不过，岁月不饶人，黄卷青灯，美人迟暮，千古一辙。
1957年，张爱玲收到母亲从伦敦寄来的电报，上面写道：“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见你最后一面。”
张爱玲收到电报后，并未前往伦敦，而是寄出一张100美金的支票。
当年10月11日，黄逸梵在帕丁顿圣卢克医院溘然长逝，享年61岁。
她死于卵巢癌，去世前没有家人陪伴，孤独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黄逸梵把自己剩下的一箱珍贵古董，留给了张爱玲。
正是这份馈赠，帮张爱玲在美国艰难度日。
一世母女情缘，就这样画上句号。
如今，提起黄逸梵，人们总会在她的名字前，加上“张爱玲的母亲”这个标签。
活在女儿的名声之下，黄逸梵大抵是不乐意的。
毕竟，她飘零半世，最大的期待，便是挣脱家庭的束缚，真正做自己。
她这一生，正如她给自己所取的名字一般：一生飘逸。
她虽然没有白头偕老的婚姻，也没有成为“完美妈妈”，甚至没有圆满的结局，不过，曾经热烈而绚烂地绽放过，活出了自己独有的光芒，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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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林希言，爱写作的摩羯座小姐姐，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公众号：希言说成长（ID：gongfan2017）。本文首发十点读书(ID：duhaoshu)，超3000万人订阅的国民读书大号，转载请在后台回复“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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