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后精神病发作造成严重后果应负刑事责任吗？

云南省一名男子酒后精神病发作，殴打“妻子”致其死亡。近日，云南省保山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该男子有期徒刑十五年。该男子系病理性醉酒，其应该负刑事责任吗？

案件

经审理查明:2018年12月8日，被告人左某和被害人江某（二人以夫妻名义共同生活并生育一女，未领取结婚证）从外省打工返乡。当晚19时许入住宾馆。后两人外出吃米线期间，被告人左某买得一瓶红星二锅头并带回宾馆房间喝掉。因江某反对左某喝酒，二人发生争吵，左某自述幻觉有4个男人要追杀他并奸杀他妻子，遂拿起宾馆房间内的一圆形木制茶几桌击打躺在床上的江某头部、右肋部数下后逃离现场。次日12时许，民警在公路边抓获左某。经法医鉴定:死者江某系开放性颅脑损伤死亡。经精神病医院鉴定：左某实施伤害行为时，对自己行为的实质性辨认和控制能力削弱，具有限定（部分的）刑事责任能力。

法院经审理认为，被告人左某非法剥夺他人生命，至一人死亡，其行为已经触犯刑律，构成故意杀人罪。其明知自己患有饮酒后发作的精神疾病，仍不顾劝阻饮酒并殴打妻子死亡，故其实施犯罪时，尚未完全丧失对自己行为的实质性辨认和控制能力，依法应承担刑事责任，但是可以从轻或减轻处罚。综上，云南省保山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左某有期徒刑十五年。

沈健律师

律师说法

本案中被告人左某患有饮酒后发作的精神病，其病症属于病理性醉酒。病理性醉酒是短暂性精神障碍病症，属于精神病症的一种。在我国刑法理论界，病理性醉酒是否应负刑事责任，有两种观点。

第一种观点是肯定说，认为醉酒后产生暂时的精神失常，并非不可抗拒，一个正常的人自主饮酒导致醉酒后精神失常从而犯罪，完全是其自主的行为而引起的后果，这种后果是一个理智的人加以注意完全可以避免的，因此这些人犯罪在主观上是具有过错的，应当承担刑事责任。第二种观点是否定说，认为病理性醉酒属于精神病范畴，其在发病时属于无行为能力人，在主观上没有罪过，因此不应当负刑事责任。

显然，本案采纳了第一种肯定说的观点，认为被告人左某明知自己患有饮酒后发作的精神疾病，仍不顾劝阻饮酒并殴打妻子死亡，故其实施犯罪时，尚未完全丧失对自己行为的实质性辨认和控制能力，依法应承担刑事责任，但是鉴于其犯罪时处于限制行为能力状态，所以可以对其从轻或减轻处罚。由本案作为引申，来为大家讲解一下法律上精神病人的刑事责任是如何划分的。

目前，我国法律规定的刑事责任能力分为完全刑事责任能力、限制刑事责任能力和无刑事责任能力，法律对于这三种刑事责任能力规定了不同的责任承担方式。我们将要讨论的精神病人的刑事责任能力要根据其病症和发病时的状态综合评定其是否有刑事责任能力，是否应当承担刑事责任。

问题一：精神病人犯罪均无需承担刑事责任？

不，完全有刑事责任能力的精神病人犯罪应当承担刑事责任。

《刑法》第18条第2款规定：“间歇性的精神病人在精神正常的时候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法律明文规定了，间歇性精神病人在精神正常的时候，具有辨认和控制自己行为的能力，与正常人无异，应当将其作为一个正常的理智的人来评定其行为。因此，间歇性精神病人在精神正常的时候犯罪，应当对自己的犯罪行为负完全的刑事责任。

问题二：精神病人犯罪可以减轻处罚吗？

不一定。精神病人分为限制刑事责任能力的精神病人和无刑事责任能力的精神病人，限制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犯罪应当进行处罚但可以从轻或减轻。我国《刑法》第18条第3款规定：“尚未完全丧失辨认或者控制自己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犯罪的，应当负刑事责任，但是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本条规定指的是限制刑事责任能力的精神病人，他们往往症状较轻，比如患有轻度精神发育不全、神经官能症及病态人格等等病症的精神障碍者。从上述刑法规定可以看出，限制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是应当承担刑事责任的，但是可以依据其精神状况酌情对其从轻或减轻处罚。

问题三：无刑事责任能力的精神病人犯罪就无需承担刑事责任吗？

不一定。《刑法》第18条第1款规定：“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经法定程序鉴定确定的，不负刑事责任。”由此可见，精神病人是否应负刑事责任，关键在于其犯罪时是否具有辨认和控制自己行为的能力。其犯罪时是否有辨认和控制自己行为的能力，既不能根据行为人自己的供述，也不能凭办案人的判断来确定，而应该由专业的司法鉴定机构进行鉴定，得出结论。如果鉴定结论为犯罪时行为人完全无法辨认和控制自己的行为，那么依据法律规定其不承担刑事责任。

问题四：不负刑事责任的精神病人犯罪后只能放任，而不可以对其采取任何措施吗？

不。对不具有刑事责任能力，不负刑事责任的精神病人，法律并不是对其一概放任不管的。《刑法》第18条第1款规定，对不负刑事责任的精神病人，应当责令他的家属或者监护人严加看管和医疗，在必要的时候，由政府强制医疗。也就是说对待不负刑事责任的精神病人虽然不能追究他的刑事责任，但是对犯罪情节较轻、没有暴力倾向的可以责令他的家属或监护人严加看管，对犯罪情节严重并伴有暴力倾向的精神病人可以由政府根据精神卫生法和强制医疗等规定对其进行约束。所以并不是不负刑事责任的精神病人犯罪后无法对其进行任何约束。

作者上海锦天城（天津）律师事务所律师 沈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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