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患间缺乏信任？三代医生有话说

不久前，我在门诊遇到了对医生缺乏信任的刘阿姨，一位青光眼患者。

刘阿姨找过全市的每个眼科大夫，也去过郑州的各大医院，她经历了药物、手术、手术后再次药物治疗等几乎所有抗青光眼治疗。由于长期恐惧失明，她变得敏感、猜疑，对我说的话总要刨根问底。

起初，我耐心地解释这些药物控制眼压的机制。但是刘阿姨却一直重复询问如何用药，于是我逐渐缺乏了耐心，埋怨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您怎么又问了一遍？」

刘阿姨看到我不耐烦，也开始大声质疑道：「可是某某医院的大夫让用马来酸噻吗洛尔滴眼液早、中、晚各点一次就行了。你为啥让我再加一种药，还这么贵！」

我心里明白，患者由于之前找过许多医生，因此对不同的用药方案产生了怀疑。于是我耐着性子重新解释了一下这两种药物的作用机制：「马来酸噻吗洛尔滴眼液夜间控制眼压效果不佳，所以白天点两次。他氟前列素滴眼液是促进房水引流的，晚上点一次效果最佳。您现在眼压未控制在目标范围内，病情正在发展，因此需要两药合用。」最终，刘阿姨勉强相信了我。

之后的几周，刘阿姨的眼压控制很好，经常来找我测量眼压、开眼药。

但是，当我要求刘阿姨检查视野和视神经厚度，进一步评估青光眼发展时，她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明白，她虽然相信了我，但是并不多，因为她怀疑我在给她过度检查。

年轻医生支「怪」招

虽然我无法改变医患信任缺失的大环境，但也在尽最大努力去赢得每个患者的信任。对此，我找到年轻的杨大夫讨论如何破解患者不信任医生的问题。

我俩认为，可能是病人觉得我们比较年轻、缺乏经验，所以除了耐心对待病人，还要尽量使自己显得「成熟」。

刚好，最近我的体重有点增加，虽说肥胖属于工伤，肥胖给人的外观和健康造成了苦恼，但却给我这个三十多岁的主治医师带来了优势——肥胖让我显得更「稳重」，更有「主任范」。

现在，门诊病人已经由之前称呼我「小伙儿、帅哥」逐渐改称「李主任」了。除了肥胖让人成熟，杨大夫认为发型也很重要，因为他就是少白头。

「少年老成」的杨大夫总是被门诊患者误认为是一位「富有经验」的中老年医生。此外，杨大夫还认为脱发、秃顶也有利于取得患者的信任。

当我俩正在总结这些荒诞的结论时，一旁被返聘的张主任插话道：「你俩为了取得患者信任，可以尝试把自己吃胖点、把头发染成白色，最好把抬头纹再练出来！」我们听了捧腹大笑。

返聘主任截然不同的看法

张主任告诉我们，她年轻的时候几乎没有遇到过医闹，患者也很信任自己。

「当时作为年轻大夫，我把心都放在治病上了，很少去考虑药费。因为那时候药费便宜、国家给报，大家基本都能承担起。」张主任道，「那时候，我也不用担心开的检查少导致收入少，因为工资基本上都是固定的。」

我发现张主任一说到「那时候」，眼睛里就闪出亮光，这可能是因为老人回忆青春时都戴着美颜滤镜。

张主任还告诉我们，现在来找她看病的基本都是老病号，大家彼此都很了解、关系也很和谐。而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尊重医生了，总是拿手机质疑医生说的话。

「这是因为不良舆论在激化医患矛盾。」张主任最终总结道。我发现张主任谈论「现在」的时候，眼睛闪现的是不满，这种特征在老年人群中也普遍存在。

提升患者体验

任重道远

作为一名准中年大夫，我认为医疗是在不断进步的。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我国医疗水平落后，大部分地区连白内障手术都无法开展，「那时候」的老人得了白内障基本上就意味着失明。所以我对张主任口中的「那时候」并不十分羡慕。

而我在门诊遇到的「现在」年轻人大多数是受过高中以上教育的，他们喜欢独立思考问题，并且大都按照规矩办事，并非像她说的那样完全不信任医生。

但是我也承认张主任关于医患关系的话也很道理，如果改革进一步降低医保个人先行自付比例、住院费用个人负担比例、舆论客观评价医患关系、医生有更多时间把心思放在提高医术上，医院把更多精力放在改善就医感受、提升患者体验上，医患关系将会变得逐渐和谐。

当然，这些措施并不是个体医务人员有能力去推进的，需要多部门全方位合作，并通过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去实现。2023年5月，国家卫生健康委、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印发《关于开展改善就医感受提升患者体验主题活动的通知》，于2023-2025年在全国实施改善就医感受、提升患者体验主题活动。

看过这20条举措、27项评估指标，我明白，大方向就是为了进一步解决老百姓看病就医的急难愁盼问题，改善全过程就医感受，提升患者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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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鹏伟

作者简介：李鹏伟，黄河三门峡医院眼科主治医师，眼科学硕士。

曾在《国际眼科纵览》、《中国实用眼科杂志》、《山东大学耳鼻喉眼学报》、《眼科学报》等多家杂志发表学术论文；兼任AME医学译者，翻译大量英文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