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不误砍柴工

(009)

手脚麻利的老婆佳慧很快就给龙小强置办好了几个菜，有龙小强爱吃地炸花生米，有黄瓜拌海米，还有一盘大葱炒鸡蛋，加上那碟小咸菜也算是凑成了四个菜。

　　佳慧帮龙小强打开了一罐啤酒，龙小强从病了以后，好久都没喝酒了。最近一段时间因为公司倒闭，事业遇到了困难，偶尔在家自己也喝一杯，算是舒缓放松一下每天高度紧张的神经。

　　佳慧自己晚上吃东西很少，说是要保持身材。确实，生了两个孩子的佳慧，因为自己对身材的管理比较科学严谨，现在看起来还跟少女一样，凹凸有致，很少的赘肉。

　　夫妻俩说了会儿话，佳慧稍微吃了点菜，告诉龙小强厨房炉灶上有热好的馒头，别喝太多，喝了这罐啤酒，就赶紧吃点饭。然后自己留去房间里陪两个孩子学习去了。

　　餐厅里剩下了龙小强一个人，重新安静了下来。炸花生米是龙小强最喜欢的酒肴，源于他在老家河东镇高中读书时的一位同学和好哥们老黑的推荐。

　　龙小强学会喝酒就是在老家河东镇高中读书时。虽然那时候镇上饭店的菜也很便宜，五块钱就可以整四个菜，还有一瓶白酒。炒菜基本一块钱一盘，像

　　炒芹菜、炒豆芽、黄瓜辣椒炒肉片都一块钱，当然没多少肉，也就三两片，而炸花生米就会更便宜一些，五毛钱一盘。那时穷学生没有钱，龙小强跟老黑出去喝酒，基本上就点一盘炸花生米。

　　龙小强也去过老黑家，老黑自己炸的花生米也很好吃，香脆可口，掌握火候很到位。龙小强就是跟着老黑学会的炸花生米。

　　老黑比龙小强大，有时大一岁，有时大两三岁，随他性子。不管怎么都是大，龙小强尊称他为：黑哥。

　　 1987年，因为期中考试前的一场打架，让龙小强头缝了若干针，误过了考试。龙小强窃喜，他的父亲暴怒。

　　遂被父亲转学发配回老家，与黑哥成了高中同学。黑哥父亲原是武装部长，母亲是老师。在那个年代的农村，生活条件算好的。

　　刚转学过去，一切皆陌生，唯有黑哥见面即有亲近感，多方关照于龙小强，遂成好友。

　　黑哥带着龙小强去公路站门前的小鱼池里游泳，去村子里的朋友家打尖，遍访县内名校，河东镇高中，一中，职业中专，所到学校，皆有校内名人接待，并安排下榻于宿舍之大通铺。

　　黑哥待人友善，谈吐风趣，尽管本事不大，但不妨碍他乐于助人，就算求遍拐着弯的几道关系，也不会磨灭他助人的热情。所以在学生时代即是县内著名的社会活动家。

　　一次黑哥与龙小强感到总在小县奔走，格局太小。决定去趟大城市旅旅游，小县南北长，东西短。南方一公社岞山有火车站，他俩到小站喝了一碗面条，坐了七个小时的每站必停观光绿皮车，来了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每当龙小强回想起跟黑哥相处的日子皆是快乐，人总要成长，大了以后就会有很多不快乐。黑哥去北京当了几年兵，复员回县后，自己开过茶庄，生意不知怎么样，主要工作是每天接待南来北往的兄弟和朋友。

　　茶庄入不敷出，关门大吉。就业于事业单位，也混得个轻松闲散，每日主要业务还是迎来送往，有朋友笑称：老黑早上出门就开始举起手打招呼，到晚上回家才放下。

　　黑哥是个开心果，每每都是给别人带来欢乐。有他在的酒桌都是笑声。黑哥比较贪酒，中年以后，从早喝到晚。

　　几次住院，龙小强都去看过他，病床旁的床头柜里都必有一小瓶二锅头。黑哥越来越瘦，但烟酒不离，他自己笑称会长命百岁，负责写我们弟兄们每一个人的马票。

　　成年以后，不在一个城市，交往少了，但不耽误龙小强和黑哥一见面还如学生时一样融洽，说起少年时，哈哈大笑，笑得彻底。

　　黑哥给大家带来的都是欢笑和快乐。但龙小强知道他自己内心并不快乐，他在借酒浇愁。黑哥是很有才的人，书法写得很好，通古博今，出口成章。

　　黑哥是孔姓后人，总是笑称也是圣人之后。黑哥没什么钱，也没什么大本事，但他是龙小强一辈子的好哥们儿，也是龙小强的救命恩人。

　　那年，龙小强病重，就是黑哥找到了他的表弟，全军一位著名的神经外科专家给及时诊断的，否则，就开颅了，后来，龙小强自嘲道，一开颅，还不知道能不能缝上，能不能下了手术台。

　　几十年的人间风景，黑哥率先看到了尽头，不再留恋，拂衣远去。黑哥走了一年了，走得很突然，心脏出了问题，没来得及给龙小强写马票。

　　龙小强此刻看着眼前的炸花生米，想起了已经远去的黑哥，喃喃自语道:“黑哥，我们终会那边相见的，你这边不送，定是先去那边等着迎接了……”

　　是啊，比起离开这个世界来，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去克服的呢，不是有句话吗，除了生死，一切都是小事。

　　想到这里，耿小强用筷子夹起了一粒炸花生米，丢进了嘴里。慢慢地嚼了起来，像是在回味着过去了的人生之路。

　　有时，停下急匆匆的脚步，静下心来，好好地回想一下自己身后走过的路，总结一下自己人生之路的得失，成功和失败，并不是一件坏事。

　　磨刀不误砍柴工。龙小强宅家日久，感觉自己多年来不停奔走着的躯体和灵魂都有机会沉寂下来，有了可能回望自己的来路，也有了时间规划自己的去路。

　　龙小强回望来路，多有懊悔，少有欣慰。但世上不卖后悔药，自己总结捋顺一下走过的历程，也算对自己匆匆忙忙的半生有个交代，也好为下面的去路做个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