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大王”郑渊洁商标维权艰辛路

中国青年报客户端讯（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李桂杰）“我能接受给人的人工授精，实在难接受给畜类的人工授精用皮皮鲁的商标。”日前，有着“童话大王”之称的郑渊洁在接受中青报·中青网记者采访时苦笑着说，“侵权的商标五花八门， 有些与孩子对原有童话人物的认知大相径庭，这让我很愤怒！”

郑渊洁近期宣布：1985年创刊的《童话大王》杂志自2022年1月停刊，并附上《郑渊洁写给三个商标的一封信》，其中解释称，停刊的主要原因是要“拿出全部精力对侵权商标进行维权”，文中的三个商标分别是“贩卖猪皮肉的皮皮鲁猪皮肉、江苏舒克内衣、卖童装的天猫童话大王旗舰店”。

实际上，郑渊洁对这三起商标的维权已持续数年，而他的维权之路，已经进行了近20年。这20年间，郑渊洁成功维权了16个商标案。

停刊消息发出后，郑渊洁接连发布微博称，接到北京知识产权法院作出的判决：江苏舒克商标、成都皮皮鲁猪皮肉商标侵犯知识产权成立。而两案中的被告之一江苏舒克服饰有限公司以及成都的商标注册人不服判决，继续上诉。

让郑渊洁哭笑不是的是，“目前，还有672+1个商标在等着我去维权。”陪伴孩子们成长的《童话大王》停刊了，令人在惋惜的同时，更应该深入追问，为什么“童话大王”郑渊洁的维权之路如此艰辛？

使用童话角色兜售电子烟最为恶劣

说起“皮皮鲁”商标的维权，郑渊洁感叹：“维权时间长、难度大”。据他介绍，这一商标起初被裁定无效，被注册人诉至北京知识产权法院后又发回重审；其后，相关评审机构又裁定该商标可以使用。

为保护商标所有权，郑渊洁继续起诉。在三起案件中，最让郑渊洁哭笑不得的是“舒克内衣商标”，对方曾公开表示，“我们用的舒克就是郑渊洁的舒克，他的读者长大了，应该穿内衣了，所以我们就用他的了。”

目前，郑渊洁通过诉讼途径还在同时对8个商标进行维权，他起诉的对象分散在各地，如：苏州市燃气设备阀门制造有限公司申请注册的“舒克”燃气阀门商标，福建福州黄X霞申请注册的“皮皮鲁”畜类人工授精商标，成都陈X申请注册的“魔方大厦”啤酒商标等。

郑渊洁告诉中青报·中青网记者，深圳市美格瑞科技有限公司未经授权，非法使用他原创的文学角色“舒克贝塔”销售电子烟，电子烟产品的包装盒上印有“贝塔”字样，微信公众号的产品介绍亦有使用“舒克贝塔”字样。

2019年和2020年9月11日，他曾两次投诉该公司。目前，此公司的官方微信公众号平台因“涉嫌违反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被封停。深圳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对外发布消息称，公司涉嫌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的相关规定，构成商业混淆行为，已对其立案查处。

“在侵犯我的知识产权诸多企业中，使用我原创的知名文学角色‘舒克贝塔’通过互联网向青少年兜售电子烟，是最恶劣的侵权行为，没有之一。”郑渊洁愤慨地说。

修建商标“护城河”为何难于上青天

“保护商标领域知识产权，难于上青天。”这么多年的维权路走下来，郑渊洁身心俱疲。其实，他法律意识比较强，对自己童话作品中的主人公名称和作品名字，都进行过保护性注册，从20世纪90年代到现在，一共注册了288个商标。

但即便如此，仍抵挡不住侵权行为的一再发生。根据现行《商标法》，一个商标可以注册45个类别，并且一个商标3年不用就予以撤销，俗称“撤三”，这个规定对于保护性注册商标在经济上提出了要求。

“我本想为自己的商标修建一条护城河，但好像不可能。”郑渊洁说：“我不可能把所有门类的商标都注册上，比如，我把‘舒克’注册为文具类的商标，但别人还可以用这个名字注册儿童书包类的商标。”

一次逛街时，郑渊洁猛然听到“您要尝尝鲁西西的腿吗？”他马上停下了脚步，发现维纤宝北京食品有限公司旗下的卤味品牌叫“卤西西”。“虽只是一字之差，但读音完全一致。”

于是，2017年，北京皮皮鲁总动员文化科技有限公司作为童话人物“鲁西西”的权益持有方，向原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商标评审委员会（以下简称“商评委”）提出申请，请求对“卤西西”商标予以无效宣告。

一年后，经审理，商评委认为：“卤西西”和“鲁西西”呼叫相同、含义无明显区分，容易使消费者对争议商标的“猪肉食品”等商品出处产生误认。2018年7月11日，商评委作出裁定，宣告被申请人的“卤西西”商标无效。

被告不服，提起上诉。2021年9月12日，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作出终审判决：“卤西西及图”商标被判无效。“在我众多被抢注商标中，‘卤西西’是第一例利用谐音傍名牌的，具有里程碑意义。”郑渊洁说。

北京的“卤西西”刚停止侵权，2021年11月29日，郑渊洁对外公开了一则向国家知识产权局提交的欧龙实业（上海）有限公司恶意注册“卤西西”商标无效宣告申请书。该申请书列举了相关法律条文的规定，阐述了“卤西西”商标侵犯郑渊洁在1981年创作的文学形象“鲁西西”的相关理由，并援引相似案例进行充分举证。

记者通过企查查App搜索“卤西西”商标发现，与“卤西西”相关的商标高达184046件，其中只运用“卤西西”3个字作为商标注册名称的共有18件，源自不同的申请人，其中申请相关商标数量最多的申请人为“维纤宝(北京)食品有限公司”和“欧龙实业(上海)有限公司”。这两家公司都是郑渊洁商标侵权案被告席上的常客。除了“卤西西”之外，还有大量类似“皮皮卤和卤西西”“酱东东卤西西”“卤东卤西”“皮卤西”“鲁西卤”等商标名。

“这明显都有蹭‘鲁西西’热度之嫌。”北京市京师（重庆）律师事务所律师韩世春介绍，2017年3月1日，《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商标授权确权行政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颁布，其中第22条明确规定，如果作品中的角色名称具有较高知名度，将其作为商标使用在相关商品上容易导致相关公众误认为其经过权利人的许可或者与权利人存在特定联系，当事人以此主张构成在先权益的，人民法院予以支持。

还商标注册领域一片蓝天

“这次，我宣布《童话大王》停刊，拿出时间维权以来，也收获了惊喜。”郑渊洁告诉中青报·中青网记者，其中有一家公司遭到商标侵权投诉，被商评委撤销了商标后不服，把郑渊洁以及商评委起诉到北京市知识产权法院。目前，企业负责人正式向郑渊洁表示歉意，并对案件撤诉，目前正就相关合作事宜与郑渊洁团队进行协商。

“我的目的不是钱，近年来，我成功维权过16家商标，但从未向对方要求过索赔。”郑渊洁在童话作品中写过这样一句话：世界上所有事都是由好坏拼插而成。商标维权对侵权方都不是坏事。

“我欢迎企业找我授权，我很好打交道，授权的费用也不高，远远小于侵权我后付出的代价。”郑渊洁说。

“我能够背诵下来《商标法》全文，这对谁都不是光荣的事儿。恶意抢注商标，恶意侵害他人知识产权的事儿举目皆是，维权成本动辄十年，到了用法律的电闪雷鸣荡涤阴霾，还商标注册领域一片蓝天的时候了。”

“目前，还有672+1个商标在等着我去维权。”为何多了一个加“1”？郑渊洁说，在他宣布暂停刊物出版专心商标维权时，成都陈某申请注册了第33802599号“魔方大厦”啤酒商标。“‘魔方大厦’是一个给孩子看的童话作品，注册为啤酒商标，显然很不合适。”郑渊洁说。

韩世春说，目前，注册一个商标只需要花200元，但被侵权者维权的时间成本和金钱成本都比较高。“《商标法》第六十三条规定，对恶意侵犯商标专用权，情节严重的，可以在按照上述方法确定数额的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确定赔偿数额。赔偿数额应当包括权利人为制止侵权行为所支付的合理开支。”他希望在商标侵权案件中，能够有这样的判例，以此加大打击恶意侵犯商标专用权的力度。

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