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帽子的复仇

大家好,今天这起案件并不是杀人案,而是一起由情感纠纷引出的离奇事件。

2015年8月13日早晨7点40分,一对儿青年男女走进了位于东京虎门的一间律师事务所的办公室。男人看上去气势汹汹,而女孩则是一脸犹豫。两人走进办公室后,直奔后面的单间。

单间的门上贴着“律师 和田正”的名牌。

和田正,42岁,是这家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在事务所里主要负责并购、破产和重组等等企业项目,是大家公认的业务骨干。与以往一样,和田律师当天6:30左右就来到了办公室,早早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绿帽子的复仇

看到推门而入的这对年轻男女,和田律师被吓了一跳。他并不习惯于工作时被打断,因此有些恼火。然而,当他越过走在前面的男人的肩头,看到了他身后跟随着的女孩的脸的时候,脸上刚刚露出的怒意却不由得慢慢转成了一种尴尬和不解的神情。

男人开了口:

“你就是和田对吧,出来,咱们谈谈。”

来者比和田律师的岁数小了不少,脸上还留着一丝学生的青涩。他名叫小番一骑,25岁,东京世田谷人,毕业于庆应大学法学院。名校硕士毕业,家境尚佳,头脑优秀,他具备了一切成为一名法律界青年才俊的机会,然而却此时赋闲在家。

而小番一骑的另一个身份,是一名取得了执业执照的拳击手。他从小练习拳击,并且在拳击俱乐部里有着很高的威信。一面在拳击台上不断地磨练自己的技艺,另一面还在学业上有所成就,小番一骑也曾经是周围邻居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绿帽子的复仇

2011年3月,还是大一学生的小番,在“311大地震”之后的受灾地参加志愿者活动时,认识了同样从东京来当志愿者的南部希实,随后两人便开始了交往。两人在大学期间一直在交往,在一骑本科毕业后便登记结婚了。

绿帽子的复仇

婚后的希实,来到了位于东京港区虎门的一家律师事务所,成为了一名助理。而小番一骑在硕士毕业后,回到家中开始专心准备司法考试。从热恋直接步入了同居柴米油盐的生活,这样的落差,小番一骑并没有意识到什么,然而希实的内心却逐渐出现了变化。

“回到家里一看,感觉丈夫和自己养的猫没有两样… 每天都待在家里,我回来的时候就会凑上来,让我喂食… ”

回想起事件发生之前的家庭关系,希实在法庭上说出了这样的话。

“家里挣钱的人只有我自己,所以有时候真的会觉得,自己的劳累并没有人会关心。”

日本的司法考试,对于任何想要在法律界跻身其中的人来说,都是一道必须努力闯过的关卡。为了通过考试,很多人会拿出几年的时间来准备。因为家境不差,小番一骑并没有什么生活的压力,因此他没有像其他准备司法考试的年轻人一样,过着白天上班打工晚上备考的生活,而是每天都在家中悠闲地度过。然而,这样不温不火的步调,逐渐让小番一骑放弃了紧张突击的生活节奏,而是显得越来越没有上进心。一面是努力上班挣钱的希实,一面是优哉游哉赋闲的小番一骑,两人的家庭关系自然出现了裂痕。

2014年12月底,转眼间小番一骑和希实的婚姻已经经过了一年半的时间,希实在律师事务所中的职位,也从一名助理升为了和田正律师的正式秘书,而小番一骑的司法备考仍然显得毫无进展。年底将至,很多公司都举办了年底忘年会,同事们集聚一堂纵饮狂歌。在卡拉OK的包间里,希实坐在角落里,显得总也提不起精神来。原因很简单,就在几个小时前,她跟一骑在电话里吵了一架。

也许是赋闲在家的缘故,一骑对于希实外出的活动格外敏感,往往会对她晚归的理由刨根问底。这天下午,希实给一骑打去电话,说晚上要开年会,所以会晚些回家。一骑在电话里就勃然大怒,质问希实:

“你为什么不早点儿说?公司决定开年会,肯定不会是当天决定的吧?你这会儿才打来电话,是当我傻瓜吗?”

而事实恰恰是,因为希实深知一骑会因为这件事发脾气,所以这几天一直不敢对他提起此事。直到这天下午,她才鼓起勇气,向丈夫说明了要晚点回家。

希实坐在角落里,一方面担心着自己回家后会遭到丈夫的责骂甚至是殴打,另一方面,她也觉得在这样的场合里,自己早早离去,必然会被同事们说三道四。就在这样的矛盾之中,和田正律师端着饮料,坐到了她的身旁。

也许是气氛和酒精的作用,希实觉得身边的这个男人,自己的老板,比家里那位“像宠物猫一样”的丈夫,无论是见识、学识还是温柔、善解人意,都远远胜出。而和田正虽然也知道希实早已成家,但在这名比自己小接近20岁,充满了青春活力的妙龄女孩面前,也早已失去了理智的防线。就这样,希实与和田正,就开始了白天共事,晚上偷情的关系。

在之后的法庭证词中,希实坦言,她对丈夫小番一骑已经早已没了爱情。对她来说,她尽管知道与上司的这种关系是充满了危险的,而且并无任何前景,但她却并未想好,应该如何对丈夫坦言。

时间进入了2015年,希实与和田正的幽会频率开始增加。到了5月黄金周,她更是假借出差之名,与和田正飞往海外度假。而这段时间里,小番一骑和希实的关系已经恶化到了直接开战的地步。据附近的邻居反应,从小番家中经常会传出两人争吵、砸摔东西的声音,甚至有时能够听到希实的求饶声。

也许是担心自己与上司私通的事情被发觉,影响到自己和上司的前途的问题,希实并不敢向一骑提出离婚。但是,事情总有败露的一天。

8月8日,希实假称出差,再次与和田正前往镰仓幽会。然而,在江之岛的海边,她和和田正走在一起的身影,却被小番一骑在法学院时的同学看到了。这名同学不仅认识小番一骑,也同样认识希实。于是,这位朋友便打通了小番一骑的电话,向他说出了自己看到的一幕。

周末结束,希实回到家中。尽管她已经换上了伪装出差而特意带去的职业装,但是看到板着脸坐在客厅里的小番一骑时,心里还是充满了惴惴不安的感觉。

小番一骑并没有向希实大吵大闹,而只是向她展示了手机上,他让朋友拍下来的希实与和田正在海边散步的照片。

“跟我说清楚…” 小番一骑的声音中,透着强压怒火的隐忍。

看着随时会爆发的一骑,希实发抖着跪坐在地。在她向小番一骑的叙述中,她隐瞒了自己向和田正投怀送抱的事实,而是编造了“和田正以职业晋升为要挟,要求自己和他发生关系”的谎言。

小番一骑并没有怀疑妻子的话,在他看来,希实是个单纯而善良的女孩,绝不会对他说谎。但是,出于男人的嫉妒,他要求希实向他坦白,她与和田正幽会的每一次时间,和每一次发生关系的细节。

对希实的这种“审讯”,几乎持续了整整一夜。尽管希实一口咬定,两人仅仅发生了两次关系,但已经被愤怒、耻辱和嫉妒感冲昏了头脑的小番一骑,仍然强行将希实的手机抢走,翻找着她和和田正私通的证据。由于希实几乎没有保留任何的聊天记录和照片,他又将希实的皮包翻了个底朝天。

从皮包中,小番一骑找到了一把钥匙。这是一把地铁站储物柜的钥匙。

8月12日,小番一骑拿着钥匙,找到了希实寄存的物品:一个旅行袋。

旅行袋里装着学生水手服、赛车女郎服、护士服。

他回到家里,希实只是以泪洗面,不继续做任何的解释。

于是,在第二天一早,他便带着希实,一起来到了她工作的律师事务所。

和田正在看到一脸愁容的希实后,立即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因为担心同事们马上就要来上班了,而外面的咖啡馆也还没有开始营业,于是他提出,可以到公司外面的楼后面去谈。然而,小番一骑却抓着他的领子,把他拖进了四层的男洗手间。

小番一骑把门重重地摔上,从里面反锁了洗手间的门,把希实关在门外。和田正刚想开口,小番一骑那接受过长年锻炼的拳头,便像雨点一般落在了他的头上、胸口和肚子上。只用了几拳,一骑便将和田正打晕在地。

然而,这并没有让一骑觉得自己的怒火已经发泄完了。

他解开了和田正的皮带,将他的西裤和内裤都脱到了膝盖下面。之后,他掏出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园艺剪,拿起和田正的阴茎,从根部一剪子剪断了它。

钻心的疼痛,将昏迷中的和田正惊醒。他睁开眼睛,弄不清这种剧痛来自哪里,但只看到了自己浑身是血。小番一骑看到了醒过来的和田正,便凑到了他的眼前,用左手拿着一截血肉模糊的肉块,露出了微笑。

“看好了,这就是你的宝贝,跟它说再见吧。”

说完,小番一骑带着狞笑,将手中剪下来的和田正的阴茎,扔进了旁边的马桶中,按下了冲水按钮。随着坐便器中涌起的带着血水的漩涡,这段肉块便被冲进了不知所终的下水道里。

和田正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再次昏了过去。小番一骑在水池洗干净手,轻松地打开了洗手间的门。

门外早已聚集起了一群事务所的同事。门打开之后,人们只看到了一片血迹,和躺在血泊里衣冠不整的和田正律师。小番一骑没有逃走,而是静静地走到了办公室里,等待着警察的到来。

几分钟之后,小番一骑以故意伤害现行犯被港区赤坂警察署逮捕。

赶到现场的警察们,迅速鉴定了和田正的伤势:外阴被锋利的园艺剪刀几乎齐根剪断,剩余部分不足1厘米。除此之外,和田正的面部和身体上只有一些挫伤和瘀青。用作凶器的园艺剪被扔在地上,小番一骑也对行凶一事供认不讳。

案件似乎非常简单,但又不简单。

警方立刻开始尝试从大厦的下水系统中,找到和田正被剪断的阴茎。然而通过调查下水系统的图纸,警察们发现大厦并没有沉淀系统,因此那段阴茎应该早已进入了东京都的下水系统。

2016年1月,这起“简单而又不简单”的故意伤害案的审判,在东京开庭。

在历次开庭中,作为受害者、嫌疑犯和证人的和田正、小番一骑、希实三人,对于事件的描述,却各不相同。尤其是小番一骑和希实这夫妻两人的证词的对比,尤为耐人寻味。

希实承认,自己其实对于婚姻生活,并没有任何的概念。“所谓登记结婚,其实仅仅是一张纸而已。”而在事件发生之后,她也坦承,自己打算改换姓名,前往欧洲学习艺术。

和田正在阴茎遭到切除后,仅仅在医院进行了缝合包扎后,几天后就回到了工作岗位。同事们对此事件都讳莫如深,也不敢去关切他的病情。据接手了他的病案的医生说,他已经决定先对残存器官进行缝合,修补损坏的尿道,在一年之后再进行阴茎再造术。

小番一骑在法庭上仍然直言,自己还爱着妻子希实,在作案中也是因为“想要为遭到上司强奸的妻子报仇”,“让他再也不能为害女性,才切掉了他的阴茎,并且扔进了马桶里”。在一审中,检方对他提出了6年有期徒刑的量刑意见。

在案件审理期间,小番一骑和希实仍然保持着每周一次面会的频率。在一次会面中,小番一骑提出“希望自己在赎罪之后,还可以一起生活。”

然而希实并未对此作出回应。

而另一面,小番一骑也不得不与自己的梦想告别:按照日本法律,接受刑事判决之后10年之内,不得参加司法和公务员考试。因此事实上,小番一骑已经丧失了他成为一名伸张正义的检察官的梦想。

2016年8月底,对小番一骑的判决结果为故意伤害罪成立,处以4年6个月有期徒刑。

而和田正对小番一骑提出的民事赔偿,目前仍没有结论。

而这一篇在写完之后,我的感受其实也很复杂。事件之中的每一方似乎都是过错方,而每一个过错方也都有着自己的缘由。在这样的过错和缘由的裹挟之下,似乎我们无法简单地讨伐某一方,也无法认定某一方就是“纯粹的无辜受害者”。除了一种似有似无的痛感之外,我实在说不出什么来。

也许就是那句俗话:色字头上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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