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案 | 薅了“证书挂靠”羊毛 再设维权骗局

来源 | 上海法治报、宝山检察

“不用上班，只要把相关证书挂在合作单位，每年就可以有上万元收入。”听到这样的说法，你会心动吗？要小心了，这可不是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而是一个以办证挂靠为幌子的“连环套”。一旦相信这套说辞，花钱办证，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连串的“收费项目”，最终高额报酬没有影子，自己的钱倒是都先打了水漂。

日前，上海市宝山区人民检察院就办理了这样一起诈骗案，涉案团伙在发现被害人纷纷要求退款的情况后，竟还改头换面成立法律咨询公司，以帮被害人维权为名提供法律帮助，收取服务费……

案件回顾

不用去上班就能赚钱？

2022年8月初的一天，家在甘肃某地的杨先生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自称是一家职考教育科技有限公司（下简称“教育公司”）的工作人员，询问杨先生是否有非注册类证书。“他说他们有合作单位，只要把证书挂在他们单位，不用去上班，就可以赚取兼职费用。”恰巧，杨先生有BIM证书，便按对方要求添加了相关微信，与该公司的“梁老师”详聊。

沟通中，杨先生按照梁老师的要求发送了身份证和证书的照片。不久，杨先生就得到答复称，一家公司要和他签为期三年的合同，并将一次性支付给杨先生22万元。

如此高的回报让杨先生心动不已，同意签合同。不过，梁老师告诉杨先生，签合同前需要他付费2500元办理人才入库证，也就是由教育公司通过相应注册手续，把杨先生的证书放入“人才库”，完成这项手续后才能和单位签合同。

只需要付2500元，就可以换来22万元的收入，杨先生怎么算都觉得这笔买卖很划算，于是根据梁老师提供的教育公司收款码转账2500元。那时的杨先生根本没想到，自己已经落入了诈骗团伙的“连环套”。

杨先生支付费用后没多久就收到了梁老师的信息，但对方不是来和杨先生说合同事宜的，而是“鼓励”他再多拿几个证书挂靠兼职。

“她跟我说要是能取得装配式工程师证书，和BIM证书同时挂靠，每年得到的费用就可以涨2万多元，要是再一并办理碳汇计量评估师挂靠，三年就可以达到40多万元。”杨先生彻底被说动了，向梁老师询问详细信息后，支付了10000元。

接着，梁老师又陆续以可以帮杨先生对接公司办理挂靠为由，“劝”杨先生报考多个证书，还以网签要办理上岗证的说法收取费用。就这样，在短短一个月里，杨先生就付出了4万多元，可所谓的证书、合同直到当年11月还不见踪影。

“我后来追问梁老师关于证书挂靠的事，但是她再也不回消息，根据提供的电话打过去，发现电话是空号。”杨先生恍然大悟，自己是被骗了，于是向警方报案。

自报家门很是“正规”？

杨先生不是唯一一个被害人，在他接到教育公司电话的几个月前，身在广东和山东的罗女士、周女士都经历了类似情况。起初，罗女士和周女士都有一定戒备心的，可是架不住对方的层层伪装和忽悠，最终上当受骗。

罗女士表示，通过微信和教育公司“白老师”联系后，对方主动把工作证和公司营业执照照片发给了罗女士，还发视频、图片给罗女士，表示公司合作的都是有实力的企业，已经有不少人通过这样的方式赚到钱。这样的举动博得了罗女士的信任。后续聊天中，白老师推荐罗女士报考相关证书，而且对于罗女士的每个问题，白老师都能一一解答。

罗女士称费用有点贵，白老师表示可以优惠，原本10000元的课程7500元就可以拿下，此外，还可以以优惠价格帮罗女士办理“循环兼职”，保证罗女士拿到证书后每年都能赚上万元，而罗女士这次只要付9000元。

罗女士担心自己年纪大、考试难，考证通不过，白老师打“包票”，称会安排罗女士报名学习考试，保证拿到证书。

罗女士疑问要是取得证书后，找不到公司挂靠怎么办？白老师承诺，教育公司会负责对接，如果对接不成功将全额退款……

白老师还趁热打铁地推荐碳排放管理师证书，称是非常热门的证书，已有多家企业表达需要这样的人才，如果罗女士要学就得抓紧报名，因为6月就要考试了。有了之前的铺垫，罗女士对白老师已是很信任，同意同时报考两门证书，并向白老师提供的公司账号付款14000元。

而拥有薪税师等证书的周女士接到教育公司“刘老师”的电话，并成为微信好友后，刘老师不但主动发送公司营业执照照片等信息，还在收到周女士提供的身份证及证书资料后，表示会有公司市场部员工和周女士核对信息。周女士果然在当天下午接到了“核实”电话。而且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刘老师几乎每天都会和周女士发早安消息。这一系列操作都让周女士降低了戒备心，误以为对方是一家正规机构，并在对方花言巧语的诱导下，周女士陆续支付9000余元办理了人才入库等手续。

可惜，罗女士和周女士的信任并未换来同等的回报，等待她们的是联系人更换，遥遥无期的证书、合同，以及各种推脱。

罗女士称，去年7月开始，她就不断询问何时能拿到相关证书，但是始终没有下文。后来有个号称是教育公司证书管理中心的王主任联系罗女士，表示白老师已被开除，后续由他接手工作。王主任还告诉罗女士，经过查询发现，她的碳排放管理师证已经在等待下发，但是她的一级消防工程师证没有参加报考。罗女士很是气愤，可对方不断安抚，还提出补偿方案，罗女士无奈接受了。然而，等待了一段时间后，证书、挂靠依然没有下文。

周女士也是一样，在新的联系人接替刘老师后，对方不但没有为她安排挂靠事宜，反而一次次向她推荐证书报考。好在周女士没有再听信对方的忽悠而盲目报名。然而，她的合同签约也没后续。而且新的对接人自从推荐报考证书被拒后，就一个月都没和周女士联系。周女士开始觉得教育公司不靠谱，发消息、打电话要求退款，对方却是找各种理由推脱，就是不退钱。

客户要求退钱成“商机”？

事实上，打电话给杨先生他们的根本不是什么教育公司，而是一个诈骗团伙。该团伙的负责人吴某是个“90后”，自2021年4月起成立公司，雇佣多人担任公司监事、售后、人事等，并招聘二十余人为业务员，通过电话、微信等方式联系被害人，谎称公司可以帮助持有相关证书的被害人挂靠第三方合作公司赚取高额兼职费用，此后以挂靠需要办理入库证书及其他配套证书为由向被害人收取费用，实施诈骗。后续，又以提供法律帮助为名，以帮助催讨上述已支付费用为幌子，骗取手续费。

经查，2021年4月至2022年11月间，全国各地有700余名被害人上当受骗，被骗金额达900余万元。2022年11月，警方根据线索抓获了在内蒙古的吴某等人。该团伙其他嫌疑人后续也陆续到案，共计34人。

吴某到案后交代了自己的“生意经”。

2018年，吴某进入教育相关行业工作，积累了经验后便想和别人一起合伙开公司，然而吴某的合伙创业路并不顺利，于是他便回到家乡，自己开办了一家公司。

“2020年公司刚开始的时候，主要做的是一级注册消防工程师资格考试的教育培训课程，但没什么生意，后来就开始做小证了。”吴某表示，他们办的“小证”就是碳排放管理师、碳排放交易师、BIM智慧建造、薪税师、企业风险评估师等等一些由机构自行颁发的培训结业证，这些小证没有人力社保等部门的官方认证，也不是职业准入资格证书。

“这些小证其实没什么用的，挂靠不出去，我们也没有合作单位，搞那么多小证就是为了赚钱。人才入库，入的也是那些颁证机构自己的‘库’，跟挂靠没什么关系，我们就是为了多赚一笔钱。”吴某交代。

吴某等人通过网络平台锁定有相关证书或是对考取证书有兴趣的目标对象后，就让业务员运用话术与目标对象联系，并且不断“优化”话术，以至少翻三倍的价格诱导被害人报考办理相关证书。

随着被害人越来越多，要求退款的人也逐渐增多。而这竟让吴某发掘了新的“商机”。

2022年下旬，吴某招募人手成立了一家“法律咨询公司”，根据之前掌握的信息联系被害人，询问是否遇到办证被骗的情况，并声称可以提供法律咨询服务，帮被害人维权、追讨回费用。根据需要追回的金额不同，被害人必须先缴纳398-3980元不等的服务费。而所谓的法律咨询到最后就是建议被害人通过12315投诉。

证书挂靠本身就不牢靠

“我们当法律咨询师，其实是扯淡，我们大多数人都是初中文化，普通话都不标准。”刘某是2021年底到教育公司的，起初做的是推销培训课程的工作，时不时还会帮客户刷刷课时。后来随着公司“转型”，他也学起了话术，还因表现出色而担任组长，教新员工如何运用话术。公司开展法律咨询业务后，刘某依旧以组长身份参与其中，虽不直接作为咨询师与客户联系，但会传达老板要求，监督手下业务员的工作情况。

在刘某等人办公的地点，警方查获大量已经制作好的证书，许多证书还被压在键盘下当垫子。证书已经办理成功，为何不寄给被害人？“因为一旦我们把证书给被害人，就要兑现帮他们找挂靠兼职的承诺，可是实际上我们没有合作公司，不可能安排挂靠兼职，所以就不给他们寄证书了，以证书没好为理由拖着。”刘某交代。

对于询问证书情况、挂靠进度的客户，公司有不同应对办法。和刘某一样是组长的胡某交代，对于有些客户，业务员会继续“套路”，称是因为客户缺少相关证书无法挂靠，请客户补办相关证书，公司可以趁机再捞一笔。对不愿意再办理证书的客户，业务员则会称合作单位的项目因疫情等原因延期了，需要耐心等待。至于那些闹得特别凶的客户，业务员就会上报给组长，组长再汇报至相关负责人，根据情况予以退款。但公司对退款有额度限制，一般能不退就不会退。

而为了稳住被害人，业务员也被提了很多要求，比如拖不满三个月就会被扣提成。“如果客户投诉要求退钱，我们就会上报，公司再会想方设法拖延。公司还要求我们不能删除客户微信，怕客户联系不到我们察觉不对劲。其实都是因为公司知道做的事是违法的，怕客户报警。”业务员之一的朱某说。

然而，纸始终包不住火。“我们就是为了让客户办证，所以虚构有合作公司。”“我们通过P图软件制作了合作证明，还摆拍视频、图片，让客户相信办证挂靠就能赚很多钱。”“我到公司两个月后就知道做的是忽悠人的事，但为了钱，我还是做了”……嫌疑人到案后纷纷揭开了办证挂靠骗局的“套路”，交代所作所为。

根据所掌握的证据，承办此案的宝山区检察院认为，吴某等人合伙，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采取虚构事实、隐瞒真相的方法，骗取他人财物，其行为均已触犯《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第二十五条第一款的规定，应当以诈骗罪追究其刑事责任。日前，检察机关已经以涉嫌诈骗罪对吴某等34人提起公诉。

同时，检察官表示，资质证书是从事某种职业所应具备的条件和身份证明，由国家特定部门针对特定人员发放。证书挂靠行为本身就是不合法的。对于持证者而言，挂靠虽然看似能不上班就可拿钱，但实际上同样有风险存在，如在建筑公司挂靠，就需要对有关工程负责，万一工程出现问题，持证者也要承担相应责任。所以挂靠并不牢靠，千万不要被不劳而获的思想诱惑，既冒风险，也会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