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是如何被逐步取代的

律师行业似乎越来越焦虑了，但焦虑的来源不是自身，却是外部环境的变化。

6 月，深圳律协发布了《2022 年青年律师执业状况调查》，其中提到，在青年律师面临的众多压力中，案源压力最大，而这个数据较 2018 年增长了 23.88%。加上司法部预计到 2030 年，我国律师人数将突破 100 万等等，种种迹象都表明律师行业的竞争将会越来越激烈。

事实也是如此。近年来，从替代性法律服务商，到法律科技，再到国家，各方都在进入法律服务市场，律师正在被逐步取代。

但这些竞争又是合理的。

首先，正如法律修音机在《“四大”进军法律行业，有哪些新举措和深层逻辑》中提到的，替代性法律服务商进入法律服务行业，一方面是因为这个市场很大，另一方面是客户有需求，再加上法律服务与其自身业务是上下游关系，可以顺带延伸业务版图，下场做是必然的。

为什么他们不找律师合作呢？

有钱不赚，傻吗？“四大”顶着自家招牌下场，名头盖过多数律所，而且复合型、一站式服务也更受客户青睐。没准他们还觉得律师没自己专业，我上我也行。

其次，法律科技能把一些机器解决起来更高效的法律服务交由机器解决，如果这些产品足够好用，可以直接服务客户的话，也会对律师的市场空间带来冲击。

此外，国家也推出了一系列惠及广大人民的法律服务工程，比如中国法律服务网、国家法律法规数据库、全国合同示范文本库等，分别从智能法律咨询、权威法律法规、合同示范文本三方面，在一定程度上取代了部分律师的法律咨询、出具法律意见书、起草合同等服务。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

事实上，技术改造法律行业的进程一直在进展，似乎改造的速度很慢，但量变终究会引起质变。当有一个明确的竞争对手、产品或者数据（比如 100 万律师）出现时，焦虑瞬间爆棚。

我能够理解这种焦虑的来源，但我不同意行业内悲观的论调。创业之后我越来越明白一个道理：不确定性才是常态。就像万维钢一本书的书名所说：《你有你的计划，世界另有计划》。

没有哪个行业可以永远躺着赚钱。

当一个市场足够大的时候，它必然会吸引外部资源进入。即便是家门口的夫妻老婆店，也会受到「社区团购」的冲击 —— 夫妻老婆店看似只服务街坊邻居和行人，但不好意思，这属于「本地服务」这个大市场的范畴。

而且进化论告诉我们：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只有在竞争中，万物才会进化。

所以，竞争是必须的，没有竞争也要创造竞争。否则律师行业还是会像过去一样进步缓慢。

事实上，替代性法律服务、法律科技、国家法律工程等变量，从目前来看对法律服务行业的冲击都是有限的，更多是优化。

替代性法律服务只是替代了程序性法律服务（如尽职调查）—— 替代性法律服务的概念和法律科技逐渐趋同，而专业性法律服务能力还是律师强。资源和品牌优势？拜托，渠道优势又不是成功的唯一要素，专业优势也能取胜。

法律科技取代的是更适合机器解决的法律服务，悲观者会觉得客户被抢走了，但乐观者完全可以用法律科技赋能自己，围绕客户需求整合法律服务，提供更好的解决方案。

国家惠民法律服务工程，解决的是广大人民群众最基础的法律服务需求，可以理解为比百度靠谱一点的法律服务资源，但质量跟律师是肯定没法比的。比如新上线的全国合同示范文本库中的“示范为本”，仍有大量法律风险，这就是律师能发挥价值、以及能收更高费用的地方。

换句话说，以上变量只是取代了相对简单的法律服务，而且可以预见的是，未来将会有越来越多简单的法律服务会被逐步取代。

至少以下三个趋势是确定的：

一、未来将会有越来越多的跨界竞争。

从和“四大”类似的专业服务咨询机构，到通用型产品应用到法律服务行业，比如飞书，未来将会有越来越多你想象不到的对手冒出来。

二、法律科技越来越成熟，逐步替代越来越多的律师服务。

法律咨询和合同审查这两个环节正在被法律科技摧毁，数字化一切是不可阻挡的历史潮流，顺之者昌，逆之者亡，那些机器能更高效执行的律师服务不被取代，才是不合常理的。

三、随着法治社会建设的发展，法律服务将会越来越普惠。

简单的法律服务有最广大的需求，我们要建立社会主义法治国家，未来国家一定会继续推出更多惠民法律工程，这属于「公共法律服务」范畴，因此低端法律服务市场一定会被压缩。

所以，从事低端业务的律师确实值得焦虑。

但世界不会照顾你的情绪，只会给你留下调整的时间。就像工业革命让马车夫失去了工作，但也给他们留下足够的时间调整 —— 后来很多马车夫都转行做了司机。

虽然市场竞争从短期看会对部分律师造成冲击，但是从长期看利好整个行业，因为良币会驱逐劣币，从而促使律师素质得到整体提升。

就像公司一样，人才流失短期内确实会对业务带来影响，因为没人干活了，但是离开的人可能是差的、不适合公司的，那么这些差的、不适合公司的人离开了，更好的、更适合公司的人加入了，其实就相当于一次次的团队换血，从而使得团队的素质得到持续提升。

对于这些趋势，持悲观预期和乐观预期的人都有，而且都能支撑自己观点的理由。因为相信，所以看见。因为不相信，所以看不见。就是这个道理。而我属于盲目乐观型。

我非常喜欢一个对「企业家精神」的定义：

企业家精神是一种追求，追求的是机会，最重要的特征是不考虑当前控制的资源。

对我来说，市场竞争激烈？那我会卷死任何人。既然外部环境会逐渐蚕食中低端法律服务市场，那我就可以探索新的市场。

新的市场在哪里呢？

新的市场，要么是解决新的需求，要么是用新的办法解决老的需求。一方面，随着市场经济持续发展，新的法律服务需求层出不穷，要保持市场敏感度；另一方面，用新的办法解决老的需求，仍然大有可为。比如深耕某一垂直领域，去解决以往只做浅层法律服务未能满足的客户需求。

以易参举例。对于股权激励业务，律师往往只做法律文本，但是客户还需要设计方案和落地，这就是未被满足的需求，而且这些需求，只要认真做，就能做出竞争力。

这就意味着，未来的律师都要走专业化方向，而走专业化方向意味着你不能做“万金油”律师了，而是要联合市场上同样走专业化方向的律师或服务商，协同打造自己的生态服务能力。

事实上，我们发布《易参：寻找律师合作伙伴》这篇文章后，短短两周时间，就有好几位有相同理念的知名律所合伙人以上级别的律师联系我，与我们探讨并已经开始深度合作了。

为什么他们愿意和外部供应商合作，而不是继续依靠律所品牌单打独斗？

往小了说，大家都很有危机意识，知道律师个体很难和这么多对手竞争，而与优质的外部供应商合作，从而构建自己的生态服务能力，可以显著提高自己的竞争力。

往大了说，整个社会就是依靠分工进步的。

所以，焦虑是没用的，世界不会照顾你的情绪，遇到问题解决问题，优秀的人已经在行动。

当然，有这种想法的人只是少数，世界的真相是「二八定律」普遍存在。具有企业家精神的人是少数，具有开创精神的法律人也是少数。

每个选择都有成本。做出了选择，就要承担相应的成本。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变化是风险，短期的损失是他们最在意的成本，但对于一部分人而言，变化就是机会，而机会是最大的成本。

虽然悲观者往往正确，但乐观者才有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