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司缠身的女人——阿姣

郞晓正在开庭,阿姣突然转发给他一条来自12368的短信。

趁着对方律师发表长篇大论式代理词的间隙,郎晓打开了短信中的链接,顿时傻了:一百多万的债务?

郎晓认识阿姣快二十年了,他第一次见到阿姣,阿姣不到三十,人如其名,面容姣好,身材姣好,气质姣好,显得雍容华贵,让郎晓暗暗为之倾倒。

但郎晓并不知道阿姣叫阿姣,并不知道阿姣已离婚,阿姣是陪一个闺蜜来找郎晓起诉离婚的。

之前,阿姣已经陪闺蜜找了好几个律师,其中包括帮她离婚的,但她闺蜜感觉都不满意,直到找到了郎晓。

当然这些都是五年后的一次意外邂逅后,阿姣告诉他的。

那次郎晓去东方好莱坞横店的贵宾楼,参与顾问单位一项合作业务的洽谈,为接一个电话他走出房间,见旁边的小会议室出来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踩着高跟鞋,提着水壶往开水间而去,给他留下了一个身姿曼妙的背影。

郎晓觉得似曾相识,突然想起是阿姣,便在走廊上等着她,阿姣回来时看见他,先惊喜地叫了一声:“郎律师,是你?”

他们只是五年前见过那一面,但似乎彼此都把对方深深地铭记在心了。

因彼此各有事,他们简单地寒喧了一下,很自然地交换了联系方式,就分别了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他们的心都不由一动。

几天后,郎晓再次去横店有事,便约了阿姣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包厢里的彩灯显得格外温馨迷人,《昔日重来》的乐曲妙曼悦耳,仿佛是特地为他们而播放,在他们的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郎晓虽然不会看相,但他第一眼看到阿姣时,见她面如满月,气质高雅,就觉得阿姣应该是个有福之人。

但事实并非如此。也许阿姣认定郎晓是个可以交心之人,那天毫无隐讳地把自己的过去全盘告诉了郎晓。

阿姣生长在山区,因家境困难,虽学习成绩很好,但高中未毕业就辍学了。

由于天生丽质又气度非凡,追求阿姣的人很多。但后来为给哥哥娶媳妇,她听从父母之命,嫁给了一个比她大十来岁的包工头。

包工头家很有钱,包工头也很疼阿姣,让她婚后衣食无忧,财务自由,更可喜的是第二年阿姣就生下了一个可爱女儿,那时她的生活的确可以用幸福美满来形容。

后来阿姣听到风声说包工头在外养了女人,还生了私生子。起先她不信,直到那个女人直接发信息过来挑衅才明白。

阿姣让包工头在自己和那个女人之间作出选择,包工头假装给了那个女一百万与其一刀两段,但不久阿姣发现,包工头仍与那女的暗相往来。

阿姣忍无可忍地提出了离婚,除了女儿,她什么也没要。

之后这些年,她一直靠打工养活自己和女儿。半年前经一个领导介绍在镇政府做临时工,主要是做接待工作,上班很轻松,但工资太低。如果有收入更好的职业,宁可辛苦点,她也愿意干。

说到伤心处,阿姣不由恸哭起来,似梨花带雨,娇枝乱颤,显得楚楚可怜,郎晓数次想搂她入怀,但自念家中有妻子在等待,最终克制住了自己。

不过郎晓还是把初次见面时将其视为女神之事告诉了阿姣,半开玩笑地对阿姣说,如果他有条件找情人,就一定找阿姣这样的。

那天他们在咖啡馆,喝的不是咖啡而是绿茶,吃的不是牛排而是煲仔饭,说的不是情话而是往昔。

后来郎晓一个开红木家具的老板在找销售,郎晓便把阿姣推荐了过去。

传承千年的红木家具古典之美和成熟女人旗袍阿姣的优雅风韵,相得益彰,新兴的短视频让阿姣成了小网红,也让这家品牌的红木家具销量大增。

有一次那个老板请郎晓等人吃饭,阿姣也来作陪,席间人人都赞美阿姣,酒饱饭足告别时,老板附在郎晓耳边轻笑道:“如若不念在阿姣是你的情人,我早下手了。”

郎晓骂道:“别乱说。”

“阿姣自己说的,兄弟之间有什么好藏藏掖掖的,我不会跟嫂夫人说的。”

郎晓原想否认,略一沉思,不置可否地打了个哈哈。

过了几个月,有一天阿姣突然发微信给郎晓,说有个客户一直在追她,愿意为她买车,为她买房,只要她答应跟他。

郎晓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问她:“他有没有老婆?”

“有的。”

郎晓又问了她一句:“你当初为什么离婚的?”

阿姣很久很久才回他说:“我知道了。”

又过了好几个月,阿姣说做成了一笔大业务,要请郎晓吃饭。

那天,阿姣开来了一辆奥迪Q3,说是分期付款买的二手车,跑业务没辆车不方便。

“其实我的老板很色,他说要不是看我是你的情人,他绝不放过我。”席间阿姣暧昧对他一笑,笑得郎晓脸一红。

那一餐阿姣点了几个很贵的菜,以感谢郎晓助她找到了销售这一最适合她的人生定位。

不过,最后郎晓不但抢着买了单,还将下午一客户送的两千联华超市购物卡也赠给了阿姣。阿姣推辞了一下,就说声谢谢,收了。

临别时,阿姣对她似有深意地说道:“你放心,我会洁身自爱的。”

阿姣的话似有弦外之音,让郎晓的心一下子复杂了起来。

郎晓心底的确非常喜欢阿姣,他在梦里无数次搂过亲过阿姣,甚至做爱时也把妻子想像成阿姣而激情澎湃。但当阿姣真的在他面前并会任他为所欲为时,他怎么也伸不出手,甚至一句暧昧的话也不敢说出口,他觉得那样是对阿姣的亵渎,对美的亵渎。

只有在梦里郎晓才敢放肆,但他不敢让阿姣走出自己的梦,走出自己的心,走进自己的现实生活。

郞晓觉得不该耽误阿姣,他无权要求阿姣为他或者为她自己曾有的那种执念守身如玉。

在以后的日子,对于阿姣微信中的热情问候,郞晓以忙碌为借口,常常置之不理,不予回应。但阿姣把他当成了知己,无论开心还是苦闷都会一股脑儿地向他倾诉,甚至像买什么颜色的口红这样极小的事情也要问他意见。

有好几次在聊到阿姣孤身一人的难处时,郞晓会适时地提醒了她,有合适的就找一个,阿姣会调皮地说:“有没有像你这样优秀的,给我介绍一个呗。”

郞晓对此也只能“呵呵”以对,说真的他觉得他认识的人中没有一个能配得上阿姣的。

离婚后,阿姣一直租房居住,刚换了地方,不巧碰到了一个猥琐的房东,老是骚扰她,让她烦躁不安,她想自己买套房,哪怕再小,也要有个自己的窝,为此她多次问郞晓房屋地段、价格、贷款、合同等问题,郞晓便把认识的一个房产中介老板推荐了给她。

过了小半年,没听到阿姣说买妥了房。但有一天,她突然告诉郞晓要结婚了,对象就是他介绍的那个房屋中介老板,虽然不很富有,可很有上进心,家就在开发区,有三间三层半带十米院子的自建房。更重要的是,对方是因老婆出轨而离婚的,与她一样受过伤、有故事。

阿姣照例问郞晓意见。

那个中介老板高个子,国字脸,有些帅气,看上去也蛮实诚的,但郞晓也只是买房时与他接触过几回,他的真实情况并不十分了解。

不管怎样,郞晓觉得这个中介老板和阿姣并不相配,可婚姻就像穿鞋,合脚不合脚,只有穿的人知道。郎晓便把“穿鞋婚姻理论”告诉了阿姣,让她自己拿主意。

阿姣说他对自己关心体贴,呵护备至,至少现在让她感到,他应该会珍惜她,一直对她好的。

郞晓心里有些失落,但还是诚挚向阿姣送出了祝福。

从此阿姣的微信朋友圈,让人们看到了她再婚后的幸福生活,她辞去了原来的红木销售工作,心情愉悦在清晨或傍晚带着她可爱的白色比熊在江滨公园散步,悠闲地出入高档饭店、咖啡店,优雅地参加旗袍秀演出……

除了逢年过节,阿姣不再向郞晓发问候,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事无巨细来征求他的意见。

郎晓想,也许这就是生活本该有的样子。

但有时阿姣还会在郎晓的梦中出现,宛如初见时那样让他怦然心动。

就这样平静地过了二年多,有一天,阿姣突然问郎晓写一份离婚协议书要多少钱。郎晓忙去翻看阿姣的朋友圈,发现已经好些天没更新了,知道她的婚姻又出状况了。

阿姣说,他现在的丈夫对她的确很好,但太爱吃醋了,管她太严了,简直把她当金丝鸟一样养,不让她出去工作,也不让她去参加活动,就是路上多看一眼别的男人,回家必得吵架。她实在受不了了,他的爱太自私,太变态了。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已离家出走半年多,现在她丈夫终于想通了,愿意放手了。

郎晓十多分钟打好的协议还了阿姣的自由身。

自从再度离婚后,阿姣又像以前那样常有事没事要问候下郎晓,跟他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

阿姣想重新去销售红木家具,但因为疫情,外来客户少了,之前那些同行生意也不好。

后来阿姣在某平台做起了直播,她穿上旗袍,举着花伞或纸扇跳跳舞,换上长袖古装弹弹古筝,唱唱越剧,凭她的曼妙身姿、姣好形象、不凡气质,她的粉丝日增数百到上千,不久就有十万多,粉丝中有不少对阿姣神魂颠倒的,为她打赏送礼,但这样的收入也只能勉强维持她的生活而已。

直到一个老板来找她合作直播带货,销售红木的小件礼品,像红木的文房四宝、象棋、糖果盒、筷子、名片夹等,给她销售额的百分之八的提成。那一年生意超级好,她赚了几十万,并用来作首付,买了个二室一厅的小套间。

阿姣一下子自信了起来,只要再这样做两年她就能还清房贷。她觉得没有男人,自己依旧可以活得很好。

但好景不长,网上卖红木小件的越来越多,竞争极其激烈,阿姣的销售越来越差,有时一月所得连生活开支也困难,甭说付月供了。

正是那段时间,一个自称是福建仙游的粉丝叫“暗里着迷”的加了她好友,好像知道她目前的困境似的,他给她支了一招:寻找更低成本的货源,以保证销量和利润。暗里着迷还告诉她,他的家乡仙游作为全国著名的红木之乡之一,目前红木生产厂家已现倒闭潮,大批的产品在打折处理。

暗里着迷之前也常常给阿姣打赏,是最大方的几个粉丝之一,也是其中唯一没提出约她见面的人。

但这回,从不和粉丝见面的阿姣,破例和暗里着迷见了面,还是她主动约他的。和她心里曾想象的一样,暗里着迷四十多,穿着得体,风度翩翩,谈笑风生,谦和有礼。

当她感谢他一直支持她直播时,他说,他对她的好是他的事,但她是自由的,他不会因此要求她做什么。

这不是表白,但比任何表白都让阿姣感动。

暗里着迷依然那样大方,几天的几次相约,都抢着买了单,逛街时还毫不吝啬地给阿姣买名牌时装和包包。

几天后,阿姣坐着暗里着迷开的大奔到了仙游,经一番实地考察,阿姣最后和暗里着迷介绍的一个大客户签订了金额为300万元的合同,这些产品的进价不到原来合作老板报价的一半。

跟以往的合作模式不同,这次对方直接让阿姣自己买下产品进行销售,因无资金,阿姣本不敢这样做,但暗里着迷爽快地给阿姣垫了启动资金30万元。

郎晓开好庭时,已是十二点,阿姣发了个定位过来,是一家瑞幸咖啡店。

郎晓一到,阿姣便泪如雨下,说她现在怀疑暗里着迷是个骗子。

就是因这30万元,阿姣对暗里着迷毫无保留了,全权委托他在仙游为自己收发货,即从厂家拿货发给购买者。她直播带货的货款,除了生活开支和还房贷,先归还了暗里着迷的30万元。在她销售了七、八十万元的货物时,厂家突然不肯供货了,说阿姣已经欠她一百来万元的货款了。

阿姣很奇怪,赶忙与暗里着迷联系,但电话微信都联系不上了。现在厂家诉过来,看了材料她才知道,原来是暗里着迷背着她从厂家多拿了一百来万元的货。

郎晓问阿姣暗里着迷叫什么,阿姣呆了一阵摇摇头说:“我只知道有人叫过他薛总。”

郎晓冷笑道:“你都和人家上床了,你还不知道人家叫什么?”

阿姣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却没有辩白。

不知为何,郎晓的心像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一时也无语了。

其实郎晓并不知阿姣和暗里着迷有过肉体关系,一时情急,冲口而出,竟然被他不幸言中了。

僵了一会,郎晓恢复了平静,问阿姣:“他那30万元是怎么给你垫的?你又是怎么还他的?”

阿姣说:“是他直接给厂家的,怎么给我不清楚。至于我还他,是转给他指定的别人的收款账号。”

“那手机号码呢?”

“那知道。”阿姣抖着手翻起手机,“可都打不通了。”

郎晓打开支付宝,点开转账,输入阿姣报的号码,发现并未实名。

阿姣又报过来一个号码,说暗里着迷有两个手机,这个从没打她过,是她有一次手机没电了,她借用他的手机给女儿回了个电话,回家后她从女儿的通话记录把这个号码也存入了自己的通讯录。

郎晓再用支付宝给这个手机号码转账,显示是个名叫“强”的人,验证填入首字“薛”后提示信息匹配,即手机号码绑定的支付宝账号的实名人叫薛强。

郎晓在失信被执行人名单中,查到了薛强名下有十多个未执行完毕的案件。

阿姣顿时傻了,明白这一切,是暗里着迷精心设计的一个骗局。

“那我要怎么办?你一定要帮我想想办法,不然我这辈子都完了……”

阿姣禁不住悲泣了起来。

“唉——”郎晓长叹了一声,“让我回去再研究看。”

阿姣给郎晓点了一份腊肉煲仔饭,给自己点了份水果拼盘。饭后郎晓就告别了阿姣,下楼时他又想去买单,但服务员称阿姣早已买了。

郎晓回办公室打开电脑,查起了薛强被诉案件的裁判文书,发现有好几个原告都是像阿姣一样的受害者,他们被厂家起诉并被执行后,起诉薛强来维权了,但胜诉后执行不了。

这个发现让郎晓喜出望外,薛强一而再再而三地以同样手段骗取他人财物,已涉嫌诈骗罪。郎晓花了几天的时间为阿姣整理好证据,撰写了答辩状,并与法官进行了沟通,法院采纳了郎晓的意见,以涉嫌犯罪,驳回原告的诉讼请求,将案件移送公安机关进行侦查。

为了感谢郎晓,阿姣要亲手做一桌饭菜,请郎晓到她的家里吃。郎晓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他拒绝了。

“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 拒绝的同时他心头突然闪过这两句诗,不过瞬即他为自己曾有过的肮脏想法而自责了。

几个月后,阿姣又发微信咨询郎晓:

称有个粉丝要找她做合作,这个粉丝的舅舅是个开大公司的,他在舅舅公司帮忙做采购,这次要采购一百万双袜子,他让阿姣到诸暨这边帮忙寻找生产厂家,并对生产进度、产品质量、包装发货各环节进行全程跟踪监督,时间大约三个月。

“他舅舅给的报价是二元一双,现在我根据他提供的样品跟厂家谈成的价格是一元六毛五,也就是说三个月我能赚三十五万元。付款方式是预付百分之五十,发货前付清,钱全部先打我账上。”

听声音阿姣有些兴奋,郎晓冷冷道:“这么好赚的钱他自己为什么不赚,他为什么要找你,是不是看上你了?”

“我也感觉这个人有点色,一直纠结要不要去做。”

“说实话,钱确实想赚,但不愿委屈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郎律师,你说要不要去做,内心很讨厌这个人。”

这时郎晓接了个电话,好了后发现阿姣一连向他发了三条消息。

“你跟他说吧,要泡你,直接拿钱砸就是,别玩套路。”郎晓没好气地说。

郎晓想起了红楼梦中宝玉的话:男子是浊物,他郎晓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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