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韩谦 实习记者/张吉

编辑/石爱华

15日庭审结束后，江秋莲和律师一起接受媒体采访

2021年4月15日，江秋莲诉刘暖曦（下文使用其曾用名刘鑫）生命权纠纷案在青岛城阳区人民法院开庭。

2016年11月3日凌晨，24岁的中国留学生江歌在日本东京租住的公寓门口遇害，凶手为同居室友刘鑫的前男友陈世峰。2017年12月20日，经过7天的庭审后，陈世峰因故意杀人罪、恐吓罪被日本东京地方裁判所判处有期徒刑20年。

凶手入狱后，江秋莲把江歌室友刘鑫诉至法院。江秋莲认为，刘鑫虽然没有直接参与陈世峰对江歌的故意杀人行为，但对江歌的死亡存在无可推卸的重大过错。2019年10月28日，江秋莲诉刘鑫生命权纠纷一案在城阳区法院立案。

本次开庭，江秋莲主张向刘鑫索赔207万余元，包括死亡赔偿金111万余元，精神损害赔偿金30万元等。此前，刘鑫方一直未对外发声，她的代理律师庭审时称，江歌的遇害是陈世峰的行为，刘鑫不应该承担任何责任。

法庭上，双方的争议焦点为原告主张的侵权责任是否成立，辩论主要围绕事发前后，刘鑫的四个行为是否存在过错展开。

刘鑫是否阻止江歌报警？

4月15日上午，江秋莲穿着深色风衣跟随代理律师一起来到庭审现场。接到开庭消息后，江秋莲心情复杂，几日都没有睡好，她描述自己的情绪是：心痛、温暖、委屈、感动、煎熬、盼望交织在一起。

被告刘鑫没有出席，其代理律师胡贵云到场。

江秋莲在起诉状中提到，刘鑫虽没有直接参与陈世峰对江歌的故意杀人行为，但刘鑫对江歌死亡存在无可推卸的重大过错。首先，她认为，刘鑫为个人私利，阻止江歌报警，使得日本警方无法及时介入对陈世峰采取强制措施。

江秋莲代理律师黄乐平在陈述诉讼理由时指出，江歌遇害前一日（2016年11月2日下午3时许），陈世峰为寻求与刘鑫复合，前往江歌公寓要求与刘鑫见面。刘鑫因为害怕，要求江歌“快回来”予以解围。意识到陈世峰到住宅骚扰所带来的危险性，江歌要求报警，但被刘鑫阻止，理由是刘鑫认为自己住在江歌处不合法。

刘鑫代理律师答辩称，是否报警是刘鑫与江歌商量的结果，刘鑫没有强调允许或不允许江歌怎么做。

根据两人聊天记录，2016年11月2日下午，刘鑫曾3次提出报警，江歌提出1次。陈世峰按响了江歌公寓门铃后，在不知道门外是谁的情况下，刘鑫提出要报警，江歌回复说“无事”。在发现房门猫眼被堵上时，刘鑫又发消息给江歌，说自己5点半要出门，门外的人要是还在的话就报警。

之后，刘鑫收到陈世峰的电话，得知是他在门外。江歌得知陈世峰在门外后，表示要报警，刘鑫以自己住在江歌处不合法为由建议不报警。之后，江歌提出回家接刘鑫出门。 下午3:31左右，刘鑫发信息给江歌，让江歌回家时假意偶遇门口的陈世峰，告诉他再来骚扰就报警。胡贵云认为，最后决定不报警是双方商量结果，并非哪一方的意思表示，更谈不上刘鑫阻止江歌报警。

黄乐平在辩论环节表示，刘鑫以她居住在江歌家不合法的理由不让报警，是利用了江歌的善良。之后，刘鑫自己不出面，而是让江歌去告诉陈世峰他再来就报警，这是把风险转移给江歌的前兆。

刘鑫是否预知威胁，未告知江歌？

刘鑫明知陈世峰有攻击他人的危险性，却始终没有提醒江歌，江秋莲认为，这是刘鑫对江歌之死存在过错的第二项理由。

江秋莲代理律师黄乐平在法庭上描述，事发前一天下午，江歌回家接刘鑫出门后，两人共同搭上同一班电车，陈世峰也上了这班车。之后，江歌与刘鑫分开后，陈世峰尾随刘鑫到她打工的拉面店。在这一过程中，陈世峰通过微信给刘鑫发送了两张她身着内衣的照片,并威胁会把照片发给她的爸妈。

在拉面店门口，陈世峰与刘鑫再次发生争执。刘鑫指着同样在拉面店打工的同事对陈世峰说，这是自己“喜欢的人”。陈世峰离开，并向刘鑫发信息说，“如果你和他交往的话，那我就不顾一切了，什么事都干得出”。

当晚23点09分，刘鑫回复陈世峰，“如果我们俩在一起了，你会不顾一切的干嘛?”陈世峰强调，“要不顾一切的追回来”。刘鑫回复，“你说的追，我都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手段”。随即，刘鑫在23点13分给江歌发去微信，要求她在东中野地铁站出口等她。23: 31分，陈世峰通过微信向刘鑫发送了带有威胁内容的语音。在距离地铁终点站还剩一站时，刘鑫给江歌发去五条微信，叮嘱江歌在3号出口等她一起回家。

黄乐平认为，刘鑫对陈世峰暴力伤害他人的危险性是明知的。根据刘鑫2016年11月10日、12月7日在东京地方警察厅的陈述，刘鑫在分手后多次去陈世峰家中取东西，陈世峰也多次对被告表达“分手的话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还拿菜刀对着手腕作自杀动作。陈世峰曾抢走过刘鑫的手机，因为害怕挨打，刘鑫不敢单独回陈世峰的住宅要回自己的手机。

刘鑫曾就陈世峰割腕威胁她的事给江歌发微信说，“我都被他吓的真是要疯了……我好怕他突然出现拿着刀与我同归于尽，我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

黄乐平认为，事发当晚，陈世峰发来的威胁语音中，背景音中有嘈杂的电车声，刘鑫可以判断出陈世峰已经在江歌家附近，因为住处靠近电车站。

刘鑫代理律师胡贵云辩称，刘鑫并不知道陈世峰有暴力倾向。陈世峰的确有表达过要自残的想法，但对刘鑫没有过激的暴力行为。刘鑫告诉江歌陈世峰割腕威胁一事，正好说明刘鑫对陈世峰具有人身伤害的危害性向江歌做了善意提醒。

胡贵云还认为，刘鑫并没有预想到陈世峰当天晚上会有过激的行为。陈世峰在短信中提到，如果刘鑫和别人交往，他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但刘鑫并没有与别人交往，只说了同事是自己喜欢的人。并且，刘鑫并不知道当晚陈世峰在哪里，对于通过电车声辨别陈世峰在江歌家附近的说法并不认可。

庭审现场

遇险时，刘鑫是否从内侧将门反锁？

根据江秋莲律师黄乐平在庭上描述，2016年11月3日0点7分左右，刘鑫和江歌在出站口汇合后一同前往公寓住宿，约在0点15分左右走到了进入公寓的小栅栏外。在江歌所租住的201室门口，陈世峰对江歌连续捅了11刀。报警电话显示，当时在门内的刘鑫报警时间为0点16分左右。

在刘鑫先一步进入公寓后，门为什么就无法打开？黄乐平称，日本的门锁，如果不在里面反锁或在外面用钥匙把门锁上，是可以转动门把手把门拉开的。在刘鑫第一次报警电话背景声中，有一阵急促的门铃声，这说明门没法从外面打开，处于被锁上的状态。公寓只有江歌跟刘鑫两人有钥匙，江歌的钥匙放在她双肩包底下，在当时没有时间和空间锁门。黄乐平认为，如果门是锁上的状态，一定是从内部反锁。

刘鑫的律师胡贵云指出，江秋莲方提供的所有证据都不能证明刘鑫是从内侧将门反锁的。对于审判员询问江歌和刘鑫当晚一同返回公寓的情况时，她表示，以刘鑫向日本警方陈述的笔录为准。

黄乐平认为，刘鑫对门有没有锁的说法存在多次矛盾。刘鑫在第一次报警跟第二次报警时就转变了对锁门的说法。在第一次报警电话中，刘鑫说“把门锁了，你不要骂了”；在第二次报警电话中，她变更说法为“姐姐把门锁了”。

在2017年的东京庭审中，刘鑫对锁门的说法也前后不一致。在检察官询问刘鑫时，刘鑫强调录音中第一句话不是“把门锁了，你不要骂了”，而是“怎么把门锁了，你不要闹了”，这时，刘鑫是确认门是锁上的状态。在后面律师和法官的询问中，刘鑫的说辞变更成“门并没有锁，我始终没有锁，只是一直推不开”。

黄乐平补充，陈世峰在东京庭审中提到，江歌是被刘鑫推出门外的，并且他听到了门挂上反锁链的声音，胡贵云并不认可陈世峰说法的真实性。

庭审现场

刘鑫是否没有在第一时间施救？

庭上，江秋莲律师黄乐平指出，根据一位网友和刘鑫的聊天录音，0点16分，刘鑫第一次报警结束后，她曾通过社交软件line向打工店内的前辈求助一些法律问题。在与打工店前辈通完电话后，0点22分，刘鑫在房间内再次报警称“情况很糟”、“拜托叫救护车” ，并强调“那个男人已经看不见了”、“听不到姐姐的声音了”。在这一过程中，刘鑫始终没有开门，也没有拨打医疗急救电话119，或是对江歌实施任何救助行为，直到警察出现后才开门。

警方在0点31分到达现场后呼叫119，0点39分救护车赶到，将江歌送往医院抢救。当天凌晨2点20分，江歌因失血过多抢救无效被宣告死亡。

根据民事起诉状，江秋莲认为，刘鑫明知江歌的受害状态，但并未采取任何施救措施，放任江歌的伤情发展。

胡贵云律师表示，刘鑫在听到屋外异样声音后报警，警方明确告诉她不要开门。在警方到达后，先对现场做了处理，才让刘鑫出来，并迅速把她带离了现场。刘鑫在公寓内时，看不清周围的环境，无从知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江歌人在何处，身体状况怎么样。胡贵云认为，打电话报警，请求警察叫救护车，本身就是最有效的救助行为。

庭审中，提到江歌遇害的情节时，江秋莲在庭上几度落泪。从上午九点到中午十二点一刻，庭审进行了三个小时，在江秋莲方表示不愿意接受调解后，审判长最终宣布，鉴于双方争议较大，不做当庭宣判，宣判时间将另行通知。

庭审后，江秋莲感觉轻松了些。她拒绝了媒体的进一步采访，想休息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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