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娱访谈 | 还想吐槽《精英律师》?先看编剧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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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作为一部聚焦律师行业的电视剧,《精英律师》刚一播出就在法律圈引起了广泛讨论,且随着剧情的深入热度不减。该剧围绕权璟律师事务所的职场江湖,塑造了罗槟、何赛、戴曦为代表的一批“精英律师”的形象。

“精英律师”的诞生,背后究竟有哪些故事?本期观娱访谈,周公(简称”周“)有幸请到《精英律师》编剧陈彤老师(简称“陈”),请她聊一聊精英律师的诞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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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从“离婚律师”到“精英律师”

周:《精英律师》是您继《离婚律师》之后第二部律政题材的戏了。在《离婚律师》爆红之后,您整整五年没有写新剧本,为何一出手又是一部律政题材的戏?

陈:《离婚律师》是2014年播出的,从2014年到今天,5年的时间,我没有任何其他的剧播,这期间很多人来找我写律师题材的戏,我都婉拒了,因为我不想重复《离婚律师》播出时所遭到的质疑。在我看来,有些质疑纯粹是为了质疑而质疑。

比如在《离婚律师》中有一个情节,一个老板想要和妻子离婚,妻子不同意,于是这个老板就利用了当时的《婚姻法司法解释(二)24条》,在外大量借债,天天都有债主到家中找他的妻子要求还债。老板想用这种方式迫使妻子同意离婚。结果一些律师在网络上口之笔伐,说这是不可能的,是编剧胡编乱造的。可能对于那些质疑的律师来说,他们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案子,但事实上,我写这个故事,是做过采访的,在现实中,甚至有无良律师给自己的当事人朋友出这种主意。作为妻子,尤其是被老公冷落在家的妻子,是很难证明开公司的老公,借的这些债务跟自己没有关系,也很难证明自己不知情。

后来,在《离婚律师》播出三年以后,现实法律对剧中的所涉及到的夫妻共同债务的法律问题做了补充规定。2017年2月28日,最高人民法院公布《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若干问题的解释(二)的补充规定》,在婚姻法司法解释解释(二)第二十四条的基础上增加两款,分别作为该条第二款和第三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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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如当时一些网上的律师嘲笑《离婚律师》这个剧名,说在中国负责打离婚官司的律师叫“家事律师”不叫“离婚律师”,但今天我们随便上网搜一下,负责打离婚案的律师很多都管自己叫“离婚律师”,而且他们的宣传语都是“离婚律师 专注离婚案件”,“离婚律师 N(N>10)年专业经验值得信赖”,《离婚律师》播的时候你们这些专业人士群嘲说中国没有“离婚律师”,剧播出之后,你们说自己是有十余年专业经验值得信赖的离婚律师。

这些都给我很深的感触,同时也印证了我身边很多朋友跟我说过的话——法律是有滞后性的,但文学,艺术,则应该有前瞻性。这给了我很大的鼓励。同时,也是因为曹华益先生和新丽公司在我最低谷的时候,一直鼓励我,告诉我“化悲痛为力量”,于是我打算接受委托,再写一部与律师有关的戏。但我提出必须请一名专业的法律顾问,在此我深表感激,谢谢新丽,谢谢法律顾问。

周:谈谈《精英律师》,这部剧的立意和主题是什么?为什么叫做“精英律师”?

陈:《精英律师》是公司起的剧名,因为律师队伍良莠不齐,也有无良律师,或者被称为“讼棍”的律师,公司认为这些律师都不是我们要写的,我们要写的是律师中的精英,公司对精英的理解,就是最有责任感、最有担当精神的人。

确立剧名之后,首先要确立的就是剧的立意和主题,这关系到写什么和怎么写。我们从一开始就确立了“善律者不讼”的立意。很多人一看到“律政”两个字,就会立刻联想到TVB等一些境外的律政戏,那里的律师一般都带着假发,在法庭上激烈的辩论。我们也知道这些戏码的收视一定会高,但是,首先由于法系的不同,他们的律师可以在法庭上走来走去,慷慨激昂,但我们的律师,在法庭上是要坐着的,不能站起来随意走动;他们的律师要说服的是陪审团,我们的律师要面对的是法官。这都是差别。

在和法律顾问探讨的时候,法律顾问提出,他们律所,面对重大的案子,会有类似“模拟法庭”,就是在律所内部先行模拟,这不是真实的法庭,所以可以相对激烈一些。

于是结合“善律者不讼”,我们的主角在一开场,在面对自己曾经的实习生麦飞的挑衅时告诉麦飞:你应该记得我教过你,法律的功能不是为了挑起争端,而是要制止争端;不是要制造分歧,而是要阻止分歧;不是要混淆是非,而是要以公允的态度、准确的措词提供确切的事实。

这几句台词,也是我们创作者对法律的认知,这一认知贯穿《精英律师》全剧。所以对那些批评《精英律师》没有写激烈庭审戏的观众,特别抱歉,但真诚的希望你们能理解创作者的初心。

2 精英律师还是霸道总裁?

周:在剧中,男主角罗槟作为“精英律师”的代表,被很多网友评价为“霸道总裁”,对此您怎么看?

陈:单纯用“霸道总裁”来评价男主罗槟是不准确的。傲娇,毒舌,独来独往,这是他的外表。但他的内心世界应该是什么样的呢?他为什么会成为这样一个人?这些在剧中其实是有线索的。

事实上,罗槟和蓝红是一对璧人,在学校里是所有同学羡慕的情侣,俩人一起读书一起毕业一起实习一起是封印团队的成员,他们已经在准备婚礼,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要结婚了,但是在筹备婚礼的过程中,俩家发生分歧。性格倔强自尊心超强的蓝红,连一个招呼都没有打,扭头就嫁给了一直追求自己的大客户,所有人都收到了蓝红的婚礼请柬,唯独罗槟没有,他们连分手都没有说过……

罗槟自此选择了独来独往,他从不参加同学聚会,也不和同事建立亲密关系,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有人以朋友的名义,关心他,向他打听事情的原委;他害怕亲密关系,因为他害怕人们会借着亲密关系,问他最不想回答的问题和最不想面对的事情。所幸他有一个包容他的上司封印以及体谅他的秘书栗娜,他们都知道他的过去,都知道他之所以如此,不止因为骄傲还因为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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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罗槟的毒舌和傲娇是他的铠甲和盾牌;他的完美和独来独往是他给自己建立的防火墙;没有人知道他内心深处的深深遗憾;那里藏着一个他自己都不愿意触碰的支离破碎的过去;

所以罗槟用《百年孤独》做自己的电脑屏保:无论走到哪里,都应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即使最狂热最坚贞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

3 “职场小白”戴曦养成记

周:说完男主角罗槟,我们再说说女主角戴曦。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设?

陈:戴曦是一个职场小白,不谙世事,聪明有天赋,过目不忘,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好争辩,如果觉得自己是对的,就一定要坚持。

周:行业剧中往往都会有这样一个职场小白的角色,那么戴曦和以往的职场小白有什么不同?她的独特之处在哪里?

陈:我们一开始是把戴曦设定为一位“性骚扰”的受害者,但后来在多方征求意见以后,认为把主角的闺蜜设定为“性骚扰”受害者更利于剧情展开。

因此最终确定的剧本中,戴曦为闺蜜遭受性骚扰而拔刀相助打抱不平,但因为闺蜜扛不住压力和禽兽教授妥协,导致自己孤立无援四面楚歌。大家认为这样的修改更有戏剧性,戴曦作为一名很优秀很天真的年轻法学生,经此打击,陷入重度焦虑症,将自己封闭起来,不上学,不出门,天天在家打游戏;后来终于说服自己,勇敢面对人生,但因为没有毕业,没有获得司法考试所要求的学历学位,而只能在咖啡馆做“咖啡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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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希望更多的人,能随着剧情展开,走入戴曦的内心世界,同时关注到女性,尤其是年轻女性的权益以及维权之路的坎坷。

我们的法律顾问是一位非常关注女性权益的律师,在现实生活中,她关注很多热点的案子,尤其痛恨年轻女性所遭遇到的“性骚扰”,但因为“性骚扰”案的隐蔽性和难以取证,所以现实生活中,受到“性骚扰”侵扰的女性,最后都不了了之,如果坚持诉讼,甚至可能被对方反咬一口。

因此,她也希望我们的剧,能让大家关注到这一问题,在遭遇禽兽老师(长辈)的性骚扰的问题,是默然忍受还是挺身反抗?而挺身反抗,则可能遭遇到更迅猛更凶残更丧失底线的打击和报复,所以剧中设计这个情节,提出这一问题,是为了引起全社会的关注和重视,让无助的人看到希望。

4 《精英律师》人物群像

周:剧中还有一位人气很高的何赛律师,很多网友都觉得他和罗槟一直在“相爱相杀”,为什么要有这样的设定?

陈:罗槟与何赛也是一组经典人物关系,他们先是大学同学,然后是同一律所同事。这组人物关系,我最早跟王海鸰老师一起写《男人底线》时用过,男一是濮存昕老师,男二是于和伟老师,俩人上学时是同学,工作以后是同事,这样的人物关系,是非常戏剧性的关系,俩人既有竞争(能力,升迁),又有合作(毕竟是同事),很容易写戏。因此在本剧中,罗槟与何赛俩人亦敌亦友,既竞争又合作,常给人“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觉。

我们把何赛的父亲,设定为法学泰斗,在何赛所生活和工作的圈子里,这是人所共知的秘密,因此何赛无论干得多好,多出色,人家都会认为他沾了父亲的光,而事实上,他和父亲关系紧张。这成为何赛内心最过不去的坎。

周:除了这些主要角色,《精英律师》中还塑造了很多令人印象深刻的配角,比如美丽动人的秘书栗娜、与罗槟针锋相对的麦飞等等。他们各有什么特点?

陈:麦飞曾经是罗槟的助理,作为一名年轻律师,他对罗槟更多的是不服,与何赛不同,何赛内心是希望自己成为罗槟,但麦飞对罗槟是“早晚灭你”。所以麦飞去了与罗槟有竞争关系的廖佳敏的律所,他希望自己能够击败罗槟,这也是很多年轻人对行业领先者的真实心态。

栗娜是罗槟的行政助理,业务能力出众,情商高,乐观开朗,表面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光鲜亮丽无懈可击,但实则却是一个有故事有隐痛的职业女性。她有一种独特的能力,这种能力使她格外动人——她从不灰心,即使生活给她的是柠檬,她也可以笑着递给生活一杯沁人心脾的柠檬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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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娜拥有现代女性最优秀最高贵的品质,独立,坚定,永不抱怨,永不失望,她是一个发光的女人,照亮身边每一个人。

她和罗槟合作多年,是罗槟最得力的助手,别人都认为她应该想要嫁给罗槟,但她比多数敏感脆弱只知道谈恋爱的女性要成熟理智得多,对于栗娜来说,人生在世,有很多值得追求的事,所以她宁愿成为罗槟最默契最信任的工作伙伴,也绝不愿意将这种关系庸俗化,她宁愿选择最无私最真诚的友谊,这是现代社会,职场男女之间,为共同的事业和理想,而形成的一种新型的人际关系,比男欢女爱更深刻更纯洁更高尚,是一种相互信任相互支持的伙伴关系。

封印是律所主任,罗槟与何赛曾经都是他的实习生,何赛的父亲还曾是封印的老师,所以封印要有高超的管理才能,才能平衡好罗槟与何赛的关系。年轻时为了工作,与女友廖佳敏分手,最终他意识到,人生在世,除了工作还有其他同样重要的东西,最终回归家庭。

廖佳敏是敢爱敢恨的职场女强人,风风火火,强势专业,能力出众。曾经和封印并肩作战,既是战友也是恋人,后来因为工作分歧,廖佳敏离开封印,在封印楼上开了一家律所,专门和封印对着干。

蓝红是罗槟是大学同学,昔日恋人,如今是浩瀚超越集团的法务总监。她像骄傲的天鹅,永远优雅高傲,即使遭遇风雨,也能在飘摇中愈发坚韧,永不服输,敢爱敢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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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帆是罗槟的小师妹,品学兼优,高冷女神。她是一个优秀的律师,理想主义,专业至上,与罗槟在精神上一直,都热爱自由,我行我素,独来独往,追求公平和正义,是罗槟精神上的同类,在罗槟面临职业危机的时刻,坚定的站在罗槟一边,与罗槟风雨同舟。

5 吐槽《精英律师》?编剧有话说

周:《精英律师》播出后,有部分律师同行质疑台词和剧情的专业性,认为和律师职业的实际情况相去甚远。您怎么看?

陈:我本人不是律师,也不是学法律的。为了保证在专业上准确,公司请了专门的法律顾问,剧中的案子,基本上都是取材于真实案例。

本剧播出后,得到了一些专业人士的认可表扬,但却也被一些媒体自媒体围剿,说专业人士认为我们不专业。我们的法律顾问在她的微博上,多次澄清,无济于事。在这里,我简单回复一些被围剿最多的问题:

围剿问题之一:编剧给律师涨价一小时咨询费10万;理由是剧中罗槟的一句台词:我作为资深律师,一小时的收费标准在6000到1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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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质疑的律师看一下剧情,有一种幽默叫“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并不是罗槟对客户的报价,这是罗槟为了赶走一直在办公室跟自己喋喋不休的何赛。不过,因为质疑,以及众多媒体公众号的跟进,此处情节应该会被删掉。但我依然想说我写的只是一种“冷幽默”,不过,我会吸取这个教训,以后写电视剧的时候,尽量不要写太冷的幽默。

围剿问题之二:编剧起草了一部不存在的法律,知识产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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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资深知识产权律师专门为此写过文章,我国确曾专门起草过“知识产权法”并考虑将其单独成篇纳入《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法典》。这是一部被起草过的法律,何赛律师说的是起草过,又没有说生效实施过。当然这个教训我也吸取了,以后尽量不在电视剧中写太专业太冷的知识点。

围剿问题之三:劳动法律师质疑竞业协议剧情

在剧中戴曦给章柯出主意,因为章柯与老东家有竞业协议,所以戴曦建议他以妻子的名义开公司来规避竞业协议。劳动法律师认为戴曦出的主意既不合法也不道德。我们完全同意,因为在剧中,几乎是戴曦出了主意之后的下一秒,主角罗槟就在痛斥戴曦,并且戴曦立即去和章柯道歉,表示自己不应该出这种主意,同时也跟章柯说清楚,这样做存在的法律风险,最后说服章柯与前东家冰释前嫌。所以如果质疑的律师多看一眼,就能看到,我们的剧和他的观点是一致的。

其他围剿,法律顾问都在各种场合包括她的微博上说明了。说句实话,这个剧播出至今,我一直很难过,闭门思过,也总结了一些教训。比如说,虽然请了法律顾问,虽然用了真实案例加以改编,但对于律师这样一个特殊群体来说,是不够的。律师之间对同一案子,对是非对错,对援引的法律条文是否合适,尚且还要争个面红耳赤,你死我活,更何况是一部电视剧呢?

希望影视公司以后如果再涉及到律师行业的剧,一定要吸取这一教训,不仅要请法律顾问,最好在播出前请律师行业的领袖、行业的精英一同观摩,开研讨会,让顶尖的专业人士先就剧情发表意见和建议。大家一起努力,一定能做出更多、更好的精品行业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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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观娱”由北京金诚同达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周俊武率领的精英律师团队倾力出品。“周公团队”主要从事知识产权及民商事争议解决等法律业务,在文化娱乐、影视游戏、互联网等多领域有极为丰富的经验,系中国最早及领先的专业娱乐法团队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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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伯斯(Chambers and Partners)《2020年亚太法律指南》“传媒与娱乐”领域上榜律师

汤森路透ALB中国十五佳诉讼律师(2019)

汤森路透ALB中国十五佳TMT律师(2019)

《亚洲法律概况》(Asialaw Profiles)2020亚洲法律领先律师榜单媒体及娱乐领域知名律师

《商法》推荐的娱乐及体育领域卓越律师团队(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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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刘宗鑫 杜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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