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祖母唯一继承人,律师却说:继承全部遗产,需要追踪这些线索

她是祖母唯一继承人,律师却说:继承全部遗产,需要追踪这些线索

书商从抽屉里拿出两份文件,像魔术师从高顶礼帽里拎出兔子那样扬起文件,交到艾米丽的手中。它们现在就放在艾米丽的膝上,一份是卡特里奥娜·罗宾逊的遗嘱,另一份是祖母的律师写的一封信。两份文件都印在厚厚的压花纸上,最后一页的底端都有一个优雅的签名。

但是,它们都没什么意义。

“你是唯一的继承人,”书商说着,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艾米丽的手在颤抖,“但要想继承你祖母的全部遗产,需要追踪这些线索。”

“线索。”艾米丽喃喃自语。她低头看着那几张纸,想着那个陌生人和他的狗送来的信。

“写在那儿了,”他指着遗嘱中的一个段落,艾米丽已经读了两遍,却还是不得其解,“书、版权,还有房子里的每一样东西。”

“但不包括房子。”艾米丽的嘴唇颤抖了起来,她说出最后一个字时,声音轻得像是耳语。因为信里清楚地说明:她和祖母住了十五年的小屋实际并不归她们所有,而是从一个名叫弗兰克的商人那里租来的。

“但好消息是,亲爱的,”书商微笑着对艾米丽说道,“如果你在租约到期前完成任务,你将拥有小屋的优先购买权,而且是按照公平市价出售。”

“公平市价。”艾米丽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没有什么是公平的。祖母欺骗了艾米丽,让她相信自己是安全的。

“也就是说,”那人迅速地看了一眼手表,接着说道,“据我估计,你还有十天的时间来完成这项任务。”

他的话凝结在空气中。艾米丽听明白了,却不知如何作答,因为这个男人吐露出的字句关乎一条路线,关乎某种测试,它的尽头是祖母生前提过的奖品。

“它们就像一首差劲的交响乐里的音符。”艾米丽心想。她想象着他的话语变成音符,并希望有真正的音乐来掩盖他的声音。

她开始按照他说话的节奏用脚打拍子。她想象自己像苦行僧一样旋转,越转越快,直到消失在这家老店的墙上挂着的一本书里。她看见自己在田间、在游鱼遍布的小溪上跳舞,看见自己寻找着稻草人和黄砖路。

艾米丽站起身,将祖母的遗嘱扔在一摞书上,然后走到通向书店后面的小露台的门前。那里只有几只瓷盆和一个青蛙形状的水壶,青蛙着了色的眼睛正望着天空。

“这是你的第一条线索。”说着,书商递给她一本书。

还没等他把书塞到她手里,她就知道那是什么了。在她将书翻转过来,露出一张漂亮的孔雀图片之前,孔雀的尾巴就展开了,几十只眼睛一齐向她眨着。正是这本书让祖母在十四年前家喻户晓。直到去年,这本书才重印了精装本,用一只孔雀代替了艾米丽原来画的女孩和鸭子。

在去年春天参观国家信托公园时,艾米丽第一次画出这只鸟儿。那时她的祖母在花园里转悠,和园丁聊着在自家花园里最好种什么才能吸引更多的蝴蝶。艾米丽看见这只骄傲的鸟儿在槌球草坪边阔步走着,仿佛它才是这栋房子的主人。

“它们直到三岁才开始长出美丽的尾羽。”艾米丽从草坪上拾起一根羽毛放在指间转动,看着羽毛的颜色在转动中一点点模糊。主管园丁说,尽管孔雀长得很美,但它们闻起来却很臭。祖母一听到他那蹩脚的玩笑就大笑了起来,而艾米丽只是勉强地挤出了一丝微笑,转过身去继续画画。

花园。她祖母的花园。如果把小屋卖了,花园会变成什么样呢?花园给卡特里奥娜·罗宾逊带去了安慰,尤其是在她疼得甚至进不了食的最后几个月里。当艾米丽感到悲伤时,花园能让她平静下来,并让她以某种方式与祖母联结。还有每天早上来吃面包屑的小鸟,当艾米丽在夏末的阳光下写生时,它们会停在她身边陪伴着她。

如果小屋换了新主人,这些记忆将会怎样呢?

“我又要怎么办呢?”艾米丽突然想到,如果真到那时,她该何去何从。

重新开始的想法很可怕。在一个地方和一个人待了那么多年,却突然间失去了一切。和祖母一起完成那些书已经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成了她应对生活的方式。这种意想不到的组合给她们带来了那么多的快乐。世界各地的读者寄来信件和照片,向她们诉说自己有多喜爱这些每幅图里都藏着秘密的书。

艾米丽会和祖母一起构思那些线索,笑一些线索的怪异,聊它们与民间传说、祖母生活里的某件物品的联系,不,是生前的某件物品。

“打开它。”书商说道。艾米丽注意到他声音中的期待和兴奋。

“你来吧。”她回答说,并用颤抖的手指把书递了回去—她害怕会有什么别的事情发生。

他打量了她一会儿,接着把书放到了旁边的支架上。他把食指伸进第一页,打开了书脊,露出题词。

致艾米丽:

如果你不去尝试,就永远不会知道结果。

艾米丽走近了一些,仔细察看着那些铅字,她知道这些字句与这一系列中每本书的实际题词并不相符。这一系列共有十本书,是祖母在冰雹、热浪和介于二者之间的环境下,在小屋后的房间里敲着键盘写就的。

她转过身,穿过书店,来到童书区,一排排卡特里奥娜·罗宾逊的书就摆放在那儿。艾米丽拿出一本,翻到题词页,看到了一如既往的四个字—致艾米丽。接着,她把书放回原位,又拿出了另一本。这一本的封面是一个女孩在海底游泳,她的手中紧紧握着一颗明珠。

致艾米丽

又一本,还是那个小女孩,她在繁星点点的天空中,乘着巨大的秋千翱翔。

致艾米丽

所有的题词都一样—除了书商刚刚给她的那一本。

这是一个线索,是通往谜题下一环节的线索。这个谜题是祖母瞒着她秘密设计的,但这是为什么呢?

“我最喜欢第一本,”书商指着艾米丽扔在地上的一本书说道,“那本魔法地图集能把一个残疾的小女孩送到世界各地,教她认识自己原本永远不可能了解的人和事。我真希望自己也有那种想象力。”

这些故事是她们逃避现实的方式,哪怕只有一小会儿,也能假装真实的世界并不存在。但艾米丽知道,即便竭尽全力伪装,生活也总有办法悄悄靠近你。

“我做不到。”艾米丽靠在书架上,闭着眼睛小声说道。她看见了湖边那个坐轮椅的十三岁女孩,双腿裹在方格毯子里,毯子上装饰着她喜欢编成辫子的流苏。她的脸紧紧缠着绷带,只露出鼻子和一只可以自由窥探的眼睛,头顶的夜莺唱起了小夜曲。正如事故发生后的每个夜晚一样,祖母站在她身边,膝上放着一个盛满热巧克力的保温瓶和一本打开的红色皮革笔记本。

如果不是命运的捉弄,让祖母的出版商前来拜访,并询问她是否在写什么新东西,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吗?当艾米丽坐在后花园里静静地看书时,卡特里奥娜决定给她的朋友看一本童书的大纲和艾米丽画的插图。如果她从未发现这本书,艾米丽还会站在一个摇摇欲坠的书店里,被一个亡灵要求完成一场荒谬的寻宝游戏从而继承遗产吗?

烟草与香草混合的气味将艾米丽从思绪中拉了出来。她睁开眼,看见书商深深地吸了一下弯曲的木烟管。蜿蜒的烟雾沿后门飘了上去,又飘出门外,在天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看上去就像是祖母书中的一个人物:他留着大胡子,眼睛炯炯有神。

艾米丽让眼前的场景淡出,开始想象这一人物可能存在的世界,或者至少是人们为他创造的世界:森林深处有一座长满草的小丘,他就住在那里,与树为伍;又或是住在洞穴遍布的地下,由一群欺软怕硬的鼹鼠统治,它们付给他报酬,让他驱赶人类。

艾米丽看到的这一切都是五彩缤纷的:翠绿色的树荫完美地遮住了他的前门;冬夜将近的时候,他坐在摇椅上,在火炉前抽着烟斗;鼹鼠们在挖掘地下王国时都戴着圆形的矿灯,它们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直到有一天,一个小女孩带着她的宠物鸭子前来叩门,想要躲避一场暴风雨。

“她说你知道接下来该去哪儿,”他说着,朝艾米丽微微点了点头,“她还说,所有的线索都摆在你面前。”

“当然了。”艾米丽心想。祖母总是教导她要看得更仔细些,要去看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但是,她想让艾米丽看到什么呢?如果艾米丽不这么做呢?

“有几本书?”艾米丽缓慢而小心地问道,她把每个音节都念得很饱满。

“我不知道,”他回答,“也未必所有的线索都是书。”

“十本。”艾米丽一边想着,一边弯腰抱起了一摞书,把它们放回书架上,“她肯定不会让我把十本都找全吧?”

“如果我拒绝呢?”艾米丽勉强把话一口气说完。她叹息了一声,转过脸去,这样书商就看不到她紧咬的牙关和涨红的脖子了。

“唔,”他深深地吸了口烟斗,回答道,“倒是没提要是你拒绝会怎样。不过,唔,就我个人而言,如果你没有找到余下的故事,我会很失望的。”

“什么故事?”艾米丽转过身,看见书商手里拿着一本红色的皮革笔记本。这本笔记本和祖母用来记录每个故事的想法并写下初稿的那本一模一样。

“她几个月前给了我这个,还给了我一本书和一些文件。”书商说着,声音里明显带着兴奋,“她让我保守秘密。不得不说,自从那篇报道发表以来,保守秘密可难了。”

艾米丽打开笔记本的第一页,认出这是另一个关于奥菲莉亚的故事开头,但祖母从来没有真正开始创作这个故事。故事讲的是一个男孩的亡灵向奥菲莉亚求助,希望她能帮他破解一桩他目击的罪案,但卡特里奥娜担心这个主题对孩子们来说太过阴暗。

艾米丽翻着纸页,扫视着大纲、凌乱的词汇和几则对话,祖母笔记本里的开头几页往往都是这样。但接着,纸页消失了,因为有人把它们从书脊上撕了下来,只留下纸边细细的脉络,像是一只鳄鱼正对着她露齿微笑。

“她告诉我,她把剩下的故事藏起来了,”书商走近了一些,指着丢失的那几页说道,“藏在了某个只有你能找到的地方。”

但就艾米丽所知,卡特里奥娜·罗宾逊从未完成这本书。还是,她已经写完了?因为她去世前的几个月都是在书房里度过的,应该是在安排事情,艾米丽想当然地以为事实就是如此。难道这就是她生前提起的那件事?难道那段时间她在写另一个故事,一个艾米丽现在被派去寻找的故事?

“为什么要藏起来?”艾米丽咕哝着,目光从笔记本转移到了地上的其他书籍。她弯下腰,把它们一本本地捡起来,按年代顺序放回了书架。

当把最后一本书放回原处时,艾米丽停了下来,那份新的题词在她脑海中盘旋,随之而来的是她对第一个故事的记忆。她想起了那个小女孩的经历及女孩最初是在哪里发现魔法地图集的。

“不。”她喘着气,手里的书掉落在地,发出“砰”的一声。书的封面上,一个小女孩和她的宠物鸭子正快速穿过白雪覆盖的森林。

“艾米丽?”书商见艾米丽满脸惊慌,便向她走去,但她举起了双手直往后退。

“不。”她又说了一遍,没有停下来取走法律文件或是祖母的书,而是转身逃离书店。她沿着街道骑行,而后消失不见。自行车的轮辐变得模糊,风把她脸上的泪水打了回来,一只喜鹊在天空中跟随着。

艾米丽想尖叫,想把思绪从脑海中剥离,想回到过去,回到一切都正常运转的时候。太多的回忆,太多她不想记起的事情就藏在那些墙壁里,但那正是祖母想将她送去的地方。

这就像是一个随便摆弄人的残忍诡计,太不公平了,艾米丽不愿参与其中。也许她可以待在家里,拒绝服从祖母的要求?毕竟卡特里奥娜不能再强迫她做任何事了。但是,她的好奇心已经被激发了,她明白这正是祖母想要的—也是祖母预料到会发生的。她感到胃里翻涌起了什么—一种今天才刚刚开始的古怪念头。在她骑车经过的道旁树木的树梢上,鸟儿都在叽叽喳喳地叫着,好像它们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空气中弥漫着夏雨的气息,艾米丽在回家途经的小路边停下时,教堂的报时钟响起了。一个年轻人倚靠在花园的大门上,穿着血红色的牛仔靴、褐色的皮夹克和破旧的牛仔裤,肩上挎着一把吉他。是他—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们曾共度过几个假期,那时他害怕下水,最后是她通过戏弄和哄骗才让他从堤上跳进了一片冰蓝中。

“泰勒。”她轻声说道。他抬起了头,在她走近时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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